裴瑾修视线看向的前方,袖口落下来,将两人的手遮住,误以为她在强撑,道,
“女子害怕人之常情,你不说,孤不说,就无旁人知晓。”
“我没怕,”苏窈复杂看他一眼,“就是觉得你能长这么大不容易。”
真的,这是真心话。
现在她想到昨天阿母对她的话,忽然就明白了。
昨天阿母冷淡的态度。
原先她还不太笃定,可后来一想,阿母居华安郡主,常年出入宫中,对宫中人情不会不知,之所以不管,是不想管。
阿母不是凉薄之人,可见是有意回避,其中缘由,稍稍细想就能得知。
苏窈舔了舔嘴唇,“你也觉得今天是惠妃陷害的?”
裴瑾修:“孤怎样认为不重要,如今只希望母后和瑾瑜安康。”
苏窈:“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
“不要说出来。”
苏窈:“……”
裴瑾修:“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苏窈:“……”
裴瑾修视线看向前方,握着她手的力道却是紧了紧,
“在宫中,就是如此。你能想到的猜测,旁人也能想到,可并不会有一个人多言。事实的结果也不会因为你一人的言辞而改变,明哲保身,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
苏窈语塞了半天。
她有种感觉,裴瑾修身上有不少秘密。
白天看这皇宫,只觉得富丽堂皇。
可到了晚上,只觉得压抑,眼前有一团又一团层层笼罩的迷影。
**
华阳宫。
惠妃在昏迷一天后,才醒来,届时听说了昭元帝的旨意。
是由常公公晓谕六宫的。
旨意中言明,惠妃料理后宫不严,着降为惠嫔,禁足三个月,罚俸禄一年。
消息传到皇后耳中的时候,皇后正在福华殿拜佛。
霁月帮她递了香,顺便一说,“娘娘,惠妃已经被皇上贬为惠嫔。”
皇后低垂着眉眼,将香插入鼎炉。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虔诚无比。
等她再睁开眼,眼底映着安宁祥和的佛像。
即便惠妃在宫中嚣张,她也未将惠妃放在眼中。
至于那些挑衅,她更是从未在意过。
宫中有多少女人,皇帝喜欢谁,宠爱谁,是与她无关的事。
可惠妃最逾矩的地方是她越界了。
她可以不理会惠妃平日里的那些挑衅,但不代表着可以忍受惠妃可以肆意在面前胡言乱语。
惠妃居然出言讽刺她不懂教养皇子的辛苦。
她的皇儿如何,几时轮得到惠妃置喙!
等皇后从福华殿回到未央宫,看到了昭元帝已经在了。
皇后仍旧是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昭元帝的视线停在她身上。
因为他未叫起,皇后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皇后丝毫没有示弱,始终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态。
霁月看到帝后的僵持,忍不住开口,
“皇上,皇后娘娘病体初愈,不宜……”
“滚出去。”
霁月担忧地看了眼,躬着身先退了出去。
昭元帝从位置上起身,站到皇后面前,神色冷漠,眉宇间宛若冰雪,
“如今结果你可满意?”
皇后木然,“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好。”
几乎是在皇后出声后,昭元帝立即出声。
虽然面色上平静,却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既然皇后说不明白,朕就说些皇后能听明白的。”
昭元帝喊了声,“常碌。”
紧接着,常公公将昭元帝吩咐的东西派人抬了上来。
“吃斋念佛,”昭元帝吐字极慢地出声,“皇后如此诚心,实乃朕之幸。既然如此,朕自该嘉奖。”
在皇后面前的是一尊佛。
全由赤金打造。
明明是金身,散出的光芒却格外刺眼锋芒。
“这些年,皇后礼佛,极好,往后,也依照如此罢。”
皇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是。”
“皇后,朕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如此,已然顾全了你的脸面。”
皇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嘲讽至极。
给她留颜面?
呵,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在成全他的颜面。
他对她无情无义,就连对一个替身都比对她好千倍百倍!
她这个皇后,不过是他需要,演给所有人看的。
闭着眼,眼睛看不到,只当一切不会再入眼。
耳边边有一声极闷的痛呼声,等皇后再看,就见霁月被人拎着拽进来。
嘴上全是鲜血。
殿中的地砖迅速流出一小滩血迹。
霁月倒在地上,半边脸全是血迹,浑身抽搐着吐不出一个声节。
一直如死水般沉寂的皇后,眼中终于有了颤动的情绪。
昭元帝看着皇后,说出来的话平静又残忍,
“惠妃‘陷害’你,朕已责罚。朕是皇帝,你是朕的皇后,你的过错,朕不会罚在你上,便只能由你身边人代劳。如此一来,皇后往后耳边无聒噪声,又能专心礼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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