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种结束后,大唐渐渐安宁下来。
海晏河清、无灾无难。
薛仁贵在得到他自以为足够的休息,并且把他的那些想法,布置给凤巢,让他们继续研究后,便驱使远航去了。
这一次…
他的目的地,不再是天竺、或是波斯,而是要横渡太平洋,去寻找尹煊一直心念念的那些东西。
他的离去,让李世民一阵唏嘘。
他多想让薛仁贵这次的出行,是为了他、为了朝廷,而不是为了尹煊,虽然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大唐。
李慧沉迷于学习。
李丽质和李淑沉迷于监督李慧学习——她们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当初正阳哥哥会那么热衷于督促她们学习了。
这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尤其,看别人苦苦挣扎于自己已经解决掉的问题中,真的是一件很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尹露露也走在正轨上。
东市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这一月的税收,直接超了西市税收一倍,让整个朝廷都为之震撼。
市场,毕竟是人集结而成的一个社会群体。
长安规划出东西两市来,并未强求,东西两市一定要做哪些买卖,一定不能做哪些买卖,西市多异邦商贾,东市多唐人商贾,这都是经年累月养出来的习惯。
毕竟…大唐的地理环境摆在这。
东边是海。
西边则连接着广袤无垠的世界,异国商贾多是从西边进入长安,自然就会选择离自己近些的市场。
但尹露露的手段,硬生生的扭转了这个基础的规律。
作为正阳公的妹妹,又是这次科举的榜眼,尹露露能做到这个成绩,并不在朝廷诸多官员的意料之外。
他们只是惊讶,这才多久!
如果钱庄的税收也算在这里的话,他们倒还能有几分心理安慰——钱庄的税收一项是单独计算,如果正阳公为了扶持自家妹妹,把钱庄税收算在东市身上,也无不可。
但并没有。
甚至…凤巢都没去东市展开什么贸易。
这是实打实的成绩,没一点水分。
这份手段、这份魄力,让不少之前不怎么看得起尹露露的人,重新审视起这个小姑娘,也觉得陛下对她的偏爱,并非是一点道理都没。
户部尚书唐俭,甚至开口奏言,想要把尹露露调遣来户部。
一个能掐会算、能说会道的人,户部实在是太需要了。
不仅是为了对付武珝,还有其他几个一直向他们要钱的部门。
但…朝廷没同意。
提拔得太快,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她才当官几天,即便升迁,也不能这么快。
相比较于尹露露,李治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他的职责本身就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职责,只要记录、默默无闻地记录,除了有心能够在朝堂会看到李治之外。
其他人,甚至都很难注意到,这个本该搅乱风云,可最终偏偏和小透明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的晋王殿下。
不过…
李治在朝堂上的声援,反倒是渐渐大了起来,同福学社自不用多说,李楚子那个傻孩子,早就被李义府玩弄在掌心之上。
他觉得,自己已经和笑猫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无话不说的挚友。
但…
李义府只是贪图他出手阔绰,相处了这么久,李楚子还只是停留在和李义府说一说道经的层面上。
别说让同福学社改弦易辙,甚至…更深入一些的话题都说不上。
剩下那些中立摇摆的官员,也有不少开始支持起了李治。
至于理由?
自然不可能是被李治的才学折服,而是他们敏锐地注意到了李世民最近在朝会上的些许不同。
李世民说话细致了起来,一些本不该他解释的东西,现在都会慢慢解释几句。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某种特殊的环境、情况之下,怎么样才能做出合适的选择。
这些东西,寻常时候自然是不会解释的,官员有官员的想法和选择,皇帝有皇帝的选择和想法。
而李世民说的,都是从皇帝的角度去看这些事。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答案很明显了。
在这朝堂之上,有资格听这些话,以后又有资格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这些事情的人,也唯有晋王李治。
魏王李泰在朝堂上的时候,陛下没有这样。
而现在这样了。
不免就让人觉得,李世民是不是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些偏爱,立场一偏移,他们的支持也就浮出了水面。
这种事情发展的倾向,让李泰很不喜欢。
危机感在他的心头,越来越浓厚起来。
只是他依旧不敢催促,默默做着一名祭酒该做的事,现在已经衍变成了一种游戏,一种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长孙府上。
一周一次的小聚。
依旧是那些官员,只是今天有些不太寻常,不怎么露面的长孙无忌竟然出现了,他端坐在厅堂首座上。
再底下,就是按照官位,依次排列坐好。
等人都差不多到齐,小厮也上好茶水,出去关上了门。
长孙无忌才缓缓开口问道:“楚子同笑猫交往如何了?”
“蒸蒸日上。”李道宗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距影响同福学社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对自己那个傻儿子,他也是有些无奈。
每天他出门前,都是吩咐得好好的。
可…等李楚子回来一问,就又跑偏了,而且…李楚子从不觉得这是李义府的问题,他一回味,好像每每都是他引导错了话题。
长孙无忌点点头。
对此,他并不着急,这才多久时间,想要到生死之交那种程度,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后。
忽然一顿,端着茶碗,杯盖敲打出一阵叮啷声,屋子里的人都顿时严肃起来,他们知道长孙无忌怕是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这些时日,我总是在研究。为何…正阳公能到这一家独大的地步。”
长孙无忌琢磨了下措辞,缓缓开口。
“时到今日,在景澈娘子身上,我见识到了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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