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坐在车中,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腿侧,紧紧抿这唇,苍白的脸,越发毫无人色。
马车轻轻一顿,妫芷如燕子一般轻盈的落在了车辕上,躬身撩起帘子,静静的进来跪坐在一侧。
夜色安静,只有马车轮子咕噜噜的声音,和着清脆的马蹄声,直令白苏的心疲弱不堪。
“我触怒他了。”白苏目不转睛的盯着晃动的帘子,缓缓道。
她一直以来都在试探着顾连州的底线,他能够容忍她究竟到哪一步。可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和他一次次得纵容中,她失了本心。
半晌,妫芷嗯了一声。
白苏又道,“我不知该怎样对他。”
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便已沦陷在他不经意的温柔间。
白苏从没有被人如此珍重过,顾连州虽然态度冷淡,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是在宠着她,纵容着她,所以白苏就如飘零的风筝忽然抓住了一个落点,是如此的依赖于他,如此渴望更接近他。
然而,顾连州毕竟是个真真正正的古代人,还是个天才,所以他的容忍,只限于逗她玩闹。这次的事情,一定让他觉得被欺骗,被戏弄了......
“嗯。”妫芷再次应了一声。
一时间,车中陷入了沉默。
许久,估摸是快要到了少师府,妫芷才抬眼看着白苏,声音极轻,“你乱了心神。”
白苏微微一怔,停下了敲打的手指,直视妫芷。
她们认识许久了,可这却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对方,妫芷的眼睛与白苏恰恰相反,是透彻的清明的,她道,“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如此急躁?”
白苏的手微微一抖,眼眶发涩,喉头梗的难受。
每当午夜梦回,她眼前全都是十二皮翻肉绽的一幕,恨意便在胸口膨胀!伤了十二那人,她定要让其一千倍一万倍的偿还!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你不是爱慕顾连州吗?甚至为他放弃自由,倾尽所谋也要成为他的妻,而如今你却是在伤害他!”妫芷向来都是一针见血,她这些日看见的白苏时时在笑,甚至比从前更爱笑,可那笑意永远不曾达到眼底。
直到今晚的毫无感情的谋算,妫芷才看明白,白苏的恨意远是她们无法想象的。
在她们看来,十二只不过是个奴隶,即便相处再好,死了便死了,这毕竟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们都有着充分的准备,不仅是准备随时看见伙伴被杀,自己也随时准备好赴死。
可是白苏不同,自看见俞姬被吊在城楼上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然而她无法忍受自己至亲至信之人白白牺牲,更何况是那种残忍的方式。
“我真是冷情之人。”白苏闭上双眼,倒在榻上。
顾连州为她查楚辰的消息,她每晚噩梦连连之时,他会默默搂着她。
而白苏啊,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看不清真心,还拿来践踏......
现在,楚辰被抓到了,可是当时楚辰正在围堵她,根本不可能同时伤害十二,但不管那人是谁,必然和他有勾结。
一切终有结果。
“到了。”妫芷从暗格中撤出一件衣服,飞快的给她套上。
白苏仿佛睡沉了,一动不动的任由妫芷帮自己穿衣服,直到衣带系好,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满眼的疲惫与沉静,妫芷怔了怔,看着白苏慢慢下车,拖着长长的衣摆,脚下木屐哒哒的响着,宛如迈出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云安殿中没有一盏灯,白苏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静静站着,殿内黑暗寂静,窗户敞开,明亮的月光照亮案几那一小块地方,就仿佛白苏前世看过的聚光灯,那个高华如月的公子,一袭白衣,头发披在背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抓着一只酒坛,仰头,恍若无人的喝着。
颀长的脖颈上凸出的喉结,一动一动,一流酒水顺着嘴角流向脖颈,流进衣服里,他也恍若未觉。
画面美的令人窒息,白苏的心抽痛起来,歉疚和心疼,化作芒刺,扎扎实实的长在她心头。
“夫主。”白苏向前走了几步,手按在酒坛上。
顾连州微微抬起眼,墨玉似得眸子因为微醺,而变得水盈盈的,清浅纯粹,越发把白苏衬的蛇蝎心肠。
“夫主。”白苏哽咽。
顾连州菱唇微抿,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淡漠,“退下吧,恢复你的姬妾身份,日后不用来云安殿了,这不是你该来之处。”
“夫主,素知错了。”这一句话远远不能解释自己无情的算计。这也不是平时的小小坏手段,一句“知错”便能松动他紧锁的眉头.......然而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退下。”顾连州声音渐渐有了冷意。
白苏垂首应了一声,“是。”
木屐哒哒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音,犹如敲打在人心头,一颤,一痛。
“你假装病发之时,丢下一只绣鞋之时,可曾想过我的心情?”顾连州清贵的声音响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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