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别的人渐渐少了,顾连州在大帐内,一眼能看见外面缓缓合上的大门。
门轴吱呀的声音令人有些烦躁。
方无站在身后,看着顾连州眉头拢起,心中对白苏有些怨怼,自家公子对她可谓是宠上天了,行军在即,她竟然都不曾前来饯行,实是无情。
“出发吧。”陆离高大的身躯一出现在大帐门口,顿时挡了大部分光线,帐内光线一暗。
顾连州应了一声,将那株仙鹤塞进袖袋中,起身随陆离出去。
陆离虽知道顾连州身手不错,却需要瞒着众多耳目,便准备了马车。
他们这一行只有八百骑兵,其余都是徒步的士兵,所以使用马车倒也不会拖慢行军速度。
从城西入官道,向西北行大约五十里路便至凉州,如果行的快,约莫在傍晚时分便能到达凉州驿站。
官道上黄土漫漫,四周植物枯黄衰败,几乎与黄土融为一体,天空高远湛蓝,若是没有行路激起的黄烟,放眼望去,倒也算赏心悦目。
马车内,方无屏息凝神的跪坐在马车门口,大气不敢喘一下。
顾连州虽如往常一般握着书卷在看,然而他拧起的眉头明显表示他的不愉快。
方无再三斟酌词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说出来。
唉,他伺候公子八年,这样大的怒气,可是没有几回。
整整一个早上,顾连州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害的方无也不敢动一动,两条腿跪坐的都有些发麻了,心里对那云姬再三腹诽。
虽然公子不说,可是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德均。”马车一沉,陆离带着满身尘土进了车内。
方无忙趁机挪了挪位置,上到几前,给陆离倒水,“陆将军快请喝茶。”
陆离接过茶水一口饮尽,对顾连州道,“前方便是凉州,中途索性不停了,到达驿站之后再进食吧。”
“嗯。”顾连州眼睛不曾离开书册,只淡淡应了一声。
陆离习惯了他冷淡的模样,倒是没有察觉什么不妥,询问完顾连州的意见之后,便出去了。
方无细细的打扫车内的黄土,他终于找到些事情做,自是舍不得做的快了,万一他家公子一个下午,依旧是这般形容,可该怎么办?
“公子,您休息一会吧。”方无大着胆子道,“您昨日往返政阳,必是疲了,小寐片刻再看书吧?”
顾连州昨日快马返回政阳辞行,又是一夜未睡,此刻也是有些疲乏了,便道,“也可。”
方无上前去帮顾连州整了整枕被,他刚刚躺下,便听隐隐的琴声传来。
“长相思,在尚京。络纬秋蹄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帏望月空长叹。”微微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琴声缓缓吟道。
顾连州睁开眼睛,静静聆听那个声音。
陆离在马上向前看去,只见迎面来过来一行车队,仆从均是衣着华丽,马车周围有二十多个剑客随行,那个沙哑如竹林拂风的声音便是从那马车中传出来。
众人被这声音所惑,一时不曾有所反应。
那人继续道,“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琴音倒是在其次,只是他魅人心魄的声音,和词曲中的情意,实在令人心醉。
眼见那车队越来越近,前排的百夫长终于醒过神来,大声喝道,“车队退避!”
这一声喝断,琴声戛然而止,车队缓缓靠边。
然而在行军与车队擦肩之时,双方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毕竟这车队有二十多名剑客,而且看上去个个身手不凡。
待到顾连州马车靠近时,那车队的马车车帘忽然被掀开。
唰唰,保护车驾的士兵长矛做出了防卫的姿态,队伍也陡然止步。
然而马车中却露出一张绝艳的脸庞。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眉入鬓,眸光盈盈,他冲那些士兵灿然一笑,露出细白的贝齿。
他耀眼的华光,顿时看蒙了一群持着长矛的侍卫。
“噫!为何才小别一日,便如隔三秋呢!”他似是不解的声音,舒缓如细雨拨动人心。
众人怔愣,还未反应过来,只听顾连州道,“请那小儿过来。”
一名侍卫收起长矛,上前冲他叉手道,“这位公子,我家主公请您上前一叙。”
那少年咯咯一笑,却是毫无异议的下了车。
他的全貌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墨发如缎,捋起一半在脑后窝成一个发髻,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袭月白白鹤绸衣映衬得张脸宛如天仙,一时竟辨不出男女来。
陆离揪起眉头,盯着这个纤细娇小的人儿,心底某个地方被牵扯的微微一颤,他自然认出此人便是那个他深恶痛绝的妖孽,然而每次见她,竟都是不同的形容。
不变的,是她那双隔花掩雾的眼眸,和淡然如云卷云舒的气度。
在陆离愣神的一瞬,少年已登上顾连州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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