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翛一上楼,大堂中顿时炸开了锅。
一个中年文士激动的热泪盈眶,“如此风姿,如此风姿啊!这天底下恐怕只有当年的连州公子可比!”
邻桌的年轻士子颇感兴趣,“前辈见过连州公子?”
士子的声音不小,大堂中许多人都听见,纷纷感兴趣的看了过来。
顾连州所着的《雍刑疏议》至今仍被当做刑法的标准,还有许多诗集、字画真迹、棋谱,甚至还有一本《辨酒》,都流传甚广,顾连州也成为文人名士的楷模,所以十几年来,对于顾连州的传闻一直不曾断过,因为他的才华盖世,因为他的俊美无双,因为他,英年早逝。
“是他,一定是他!”中年文士没有回答士子的话,踉跄着往楼上跑,甚至不慎打碎了一只酒碗。
这样的举动,引的大堂内众人又是一阵猜测,有人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当朝丞相——荀句!
荀句原是顾连州做少师时,府中的食客,才华出众甚得顾连州信赖,早年北疆之战他便在军中任长史,后来顾连州被圣旨召回,荀句便顶了顾连州的军师之职,大败北魏。十年之后,他再为主将顾风雅的军师,一路势如破竹,攻破北魏。顾风华登基后,封他为光禄勋①,后顾风华身边的第一智囊卢泽积劳成疾,不幸过世,丞相之职空缺半年,遂将荀句提为丞相。
荀句的身份一被识破,立即便有不明原因者问道,“丞相不好好在丞相府里呆着,如何会出现在政阳?还有,如此失态,又为了哪般?”
有人答道,“再过三日不就是镇国公的八十大寿吗!皇上派丞相为自己的父亲贺寿,是在情理之中!但他如此失态,我却是不甚明白了......”
镇国公一生忠义,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做了谋权篡位之人,所以他一直与当今皇上有嫌隙,这些年人老了,对这些事情也看的淡了,却不知为何,依旧不愿意般去宫中做太上皇,并且也拒绝皇上的封号,所以皇上只封了自己母亲为太后,依旧陪着他一起住在政阳,也就间接的告诉所有人,镇国公乃是太上皇,这些天下人也都清楚。
忽然有人惊道,“哎呀!荀丞相早年是连州公子府上的食客,我曾听闻,十八年前连州公子的夫人白氏在离开石城时,是怀有身孕的!难道......”
他话说了一半,但所有人都知晓下面要说的是什么,定然是方才那名少年长得太像连州公子,所以才引得堂堂丞相如此失态。
再说,少年若真是顾连州的儿子,那可是顾氏正统嫡出的孙子,祖父大寿,他来贺寿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是神仙中人!”
大堂内开始此起彼伏的唏嘘感叹之声,这些人多半是不曾见过顾连州的,但方才顾翛那宛若惊鸿的身影,已经牢牢印在脑中,由此可遥想当年那个惊艳才绝的一袭青衣,是何等风姿!
而顾翛此时正躺在浴桶中,洗去一身尘土,全不曾想到自己一出现在政阳,立刻就被人认了出来!
并非他思虑不周,毕竟自己的父亲名义上已经逝去多年,而且政阳见过他的人也极少,谁曾想,无巧不成书,居然第一次公然露面,就遇见了父亲的熟人。
荀句心情激动,但方才上楼时,就见小二送热水进顾翛的房间,又想到他方才的风尘仆仆,便耐下心来,在门口等待。
掌柜的捧着一个精致的包袱上楼,见顾翛的房门口立着一个灰袍儒士,看样子也有些身份,他便客气的询问道,“这位客官在此处踟蹰,可是有事?”
荀句转过身来,拭去满眼泪花,哽咽的摆摆手,缓了情绪才道,“让掌柜笑了。偶遇故人之子,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荀句看见掌柜手中捧得包袱,猜到是衣物,连忙道,“你快送进去罢!”
掌柜的对自己识人的本领很自信,只需一眼,便知道荀句是个正直之人,且那一番欢喜,也不似作假,所以也不再过问,伸手敲了敲门,“公子,小的给您送衣物来了。”
掌柜的继续进行自己的拍马屁事业,而荀句是何人?他乃是皇帝的智囊,掌柜的只这一句,便让他起了疑,福缘客栈遍布全国,而政阳也是个大城池,客栈老板定然是见过许多权贵的,怎的偏偏对一个少年如此恭敬,居然还自称“小的”,实在有违常理。
不待荀句出言询问,便听闻屋内一个清俊且慵懒的声音道,“进来。”
荀句又是一阵雀跃,因为这个声音虽与顾连州不是很像,但他说话的语气,简直和顾连州清晨早起时如出一辙。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荀句低低叹道,顾连州那样的俊才,若是不留下血脉,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掌柜的送进衣物便退了出来,又看了荀句一眼,荀句虽长得很低调,瘦削的身板,清癯的模样实在让人联想不到一代权臣,也不能让人一眼便有那种“这人是高人”的感觉,但掌柜直觉他不简单。
“您且侯一侯,公子已经出浴,片刻即可。”掌柜的笑眯眯的提醒了一句,也不下去算账了,直接站在荀句的对面,等待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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