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明一手挥开那没大没小的手,对方凑近的脸庞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一股傲慢味道,此时轻言欢笑,那种意味也丝毫不减,反而逼得他的眉眼有了锋利的感觉,他的一颦一笑都透着久逢鹅毛大雪、因而一缕淡梅香里八分寒气二分香,飘进鼻端,只觉冷冽的感觉。手中常握的剑柄上没有一点花纹,古朴淳厚,丝毫不惹眼,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挑选这样一把剑当手中兵器。
楚长明思考着是奉已白主谋的可能性,思考着他图什么,就免不了对他这个人的秉性进行揣测。难道对方始终对他欺骗在先而耿耿于怀?可那不是奉已白自己误会在先吗?而且,五年前,真实身份暴露之后,他还邀请过奉已白去翠馨亭里开怀畅饮,是对方自己不来,反倒是凤兰来了,这才打发了他被爽约的失落。
奉已白倒是没发现楚长明在走神,被对方一拍,就缩回了手,笑嘻嘻地坐回椅子上,邀请楚长明一起和他看风景。此时万里无云,天高海远,候鸟迁徙,海面上时不时跃出一只大鱼,耳边响着朗朗的涛声。说起来倒也是不失为一番雅趣。楚长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奉已白叹了口气,直说楚长明没福气。楚长明才懒得理他用话语激人的幼稚伎俩。
当时是,老船夫见他们在一旁打趣说笑,心里也松了口气,想着前一夜平安无事,怎么着今晚也不会出错,且看奉已白那悠闲的姿态,他更是松了口气,便不再密密关切着楚长明,而是和手下人说着现今准备往哪里转方向,以期可以早一天到达目的地,早点把人给放下,免得整天提心吊胆着杀身之祸。
楚长明见无人在意自己的踪迹,便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凝聚着灵力,放在胸口前往上推,点到喉咙处,手指一翻,先前那杯酒水尽数从口中吐出。他擦了擦嘴角,看了看身上是不是遗留下了酒液的痕迹,便向前踏出一步,看到奉已白依旧坐在椅子上,老船夫也在另一间房间里和别人说着什么,便彻底松了口气。
只等晚上了。
夜晚。
楚长明想着自己昨天倒下的姿势样子,关上房门,转身往自己床边走,看见奉已白依旧和昨晚一样枕着胳膊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便懒得做表情,装作脚步踉跄了一下,还故意发出细微的声音,接着,把自己外袍脱了,为了装得更像,内里衣衫凌乱程度更似昨夜。
楚长明琢磨着昨晚倒下的姿势,正顿了一秒,转念一想,倒下的姿势和昨天一样未免有些刻意,便随意躺下了,肚子上盖着被子,双手本来想在腹部放着,但这个姿势太过正经,便将两只手臂随意地摆放着,闭了闭眼睛,呼吸顿时就均匀了起来。
奉已白在他躺下后不过片刻,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翻身下床,来到楚长明的床边。一个黝黑的影子打下来,遮住了今夜从窗口洒进来的月光。楚长明呼吸不变,身体绷紧了,凝神注意着奉已白接下来会做什么,原先那份猜测得到证实,心里顿时就愠怒起来,但是即使再生气,呼吸也依旧平稳,像熟睡的人一样。他脸上的表情也控制着不变丝毫,生怕奉已白起疑。
楚长明暗暗想,如果奉已白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哪曾想,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完,身上覆盖的那个影子就移开了,奉已白走了几步,就听见窗子“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声音,散漫明亮的月光没了窗户的遮挡,彻底照射进来,房间里顿时澄亮。
楚长明心中稍稍宽慰,心想:“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他其实是起床开个窗户而已?是我想多了?”他脑海里想起奉已白那平日里就十分高傲的作风,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格,又想:“这样的人不像是会为了别人而工于心计的,是目下无尘看不上别人的,反而行事洒脱,根本用不着来对自己耍什么心眼,估计也不屑吧?”
他正在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些羞愧和不好意思,又听见一段较短的脚步声。楚长明的床离窗口远,这样一段脚步声尚不足以奉已白走到自己床边,他心里顿时就更惭愧了,手指捏成了拳头,脸偏了偏,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下去。幸好先前自己忍住了脾气没有出声直接呵斥奉已白,不然现在就是个乌龙了,真是贻笑大方!
但是这份心情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楚长明又听见一段脚步声,床边再次搭下了一个黑影。
一只手摸着楚长明的唇,对方俯下/身来,在楚长明床边坐下了。
有了先前一番波折,此刻楚长明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道奉已白究竟要做什么,他耐心地等着,心里因为前一遭,对自己的小人之心十分羞惭,所以更对奉已白的为人多相信了几分。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着,双手放在身侧平躺着,心想:“奉已白又不知道我醒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看样子就是我占了上风,我就要看看奉已白要做什么,难不成怕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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