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年味渐渐消散,人们复工复产,外卖单子又多了起来。
洪小野铆足了劲地跑,上午加中午总共跑了四十多单,赚了六百多块钱。
看着这数字,洪小野心满意足地笑了,被陈医生激起的烦恼一扫而光。
还是赚钱爽啊。
下午两点,她终于停下来,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煎饼果子,突然想起来打从除夕晚上哑叔带着妞妞回家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她从猪骨汤饭那家打了一份排骨汤、一份肚猪鸡汤,再配上一份小青菜和两碗米饭,向城南垃圾站飞奔而去。
谁知,她刚停好车,准备拎着饭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
还有妞妞尖叫着的哭声。
洪小野冲了进去。
院里,哑叔的电车旁边,歪七扭八地停着四辆黑色的破旧摩托,是南城街上小混混们最爱骑的款式。
妞妞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洪小野环顾四周,从墙角薅起一根平时哑叔用来翻垃圾的长叉,三步两步冲进屋里!
狭小的房间里聚集了六七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把哑叔和妞妞围在中间。
听见身后动静,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转过身来,怒目瞪着洪小野。
洪小野也没跟他客气,抄起长叉照着他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络腮胡当然不会任人欺负,他向旁边一侧,抓着旁边小弟的衣领往前一送……
叉子明晃晃的尖头擦着小弟的脸呼啸而过!
众人呆愣之时,洪小野又用叉子向旁边一扫,几个男人避闪不及,被划破了裤腿,嗷嗷叫出声来。
那络腮胡终于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又矮小的不速之客,嗤笑一声。
“哪儿来的小鸡仔,敢动老子,不要命了啊!”
洪小野用叉子指着他,挺直腰杆,冷言说道:
“你是谁?这是我家,请你滚出去。”
“哟,小鸡仔脾气不小啊。”络腮胡就像看见了什么新鲜玩意,一步一步向洪小野逼近,一只手轻松拨开横在面前的叉子,转瞬就到了洪小野跟前,一口大黄牙熏得洪小野一阵反胃。
哑叔坐在地上,被两个人制住,动弹不得,急得啊啊直叫,妞妞也看呆了,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盯着洪小野,止住了哭声。
“出来,有什么话,院里说。把孩子伤着了,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让你陪葬。”洪小野收了叉子,狠狠瞪着络腮胡,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冷风阵阵。
洪小野把叉子扔到一边,双手抱在胸前,环顾周围几个男人,最终视线落在络腮胡满脸横肉的脸上。
“看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要求,今天就在这说了吧。”
络腮胡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个小鸡仔还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墨迹,就一句话。”络腮胡左右看了看,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痞气,朗声说:“我们哥几个要这个垃圾站,你赶紧让那个哑巴带着那小不点哪凉快哪呆着去,给哥几个腾地。”
洪小野皱眉。这个垃圾站是哑叔和妞妞的栖身之所,他们不在这还能去哪?
虽然她一早就有接他们出去的想法,可她自己现在都住在别人家,哪里还能照顾他们。
她死盯着络腮胡,上前两步,“如果我说不呢?”
“不?”络腮胡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狞笑着说:“那就别怪哥几个收拾你们。就从你开始。”
说着,伸手抓住洪小野的衣领,把她提溜起来,只余脚尖勉强点地。
洪小野其实并不怕这些。
她没家,更没有值得牵挂的家人,一条贱命而已。
陈医生是她心底里唯一的柔软,但她很清楚,自己在陈医生心里,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仅此而已。
她目光不带丝毫犹豫,紧紧盯着络腮胡,无所谓地冷笑:“那你开始吧。”
接着,她越笑越放肆,声音尖刀一般划破冰冷的空气,“哈哈,你开始呀?怎么不敢了?哈哈哈哈哈!”
她想起让她又爱又恨的洪娟,想起像大哥一般护着她的李雷,想起那消失已久、至今生死未卜的爹,想起爽朗爱笑的大小姐孙萌,想起面冷心热、一次次牵动她心绪的陈医生……
她想起过去的这十八年走过的人生,酸甜苦辣,她都尝过了。
心底里最在意的那个人,她希望他好好的,一直一直好好的。
嗯,他会的,一定会的。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却渐渐湿润。
……
络腮胡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手上渐渐松了劲儿,把她放了下来。
心里嘀咕:这疯丫头天不怕地不怕,该不是身后有人吧,要不还是别招惹了,省得惹祸上身,不值当啊……
这么想着,他用眼神招呼左右小弟,几个人趁着洪小野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赶紧跨上摩托,准备开溜。
就在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三个人,死死挡住大门,不让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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