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考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董夫人冷笑连连。
她妹夫在兵马司做知事,京中治安一事本就该兵马司过问,如今礼部的这些考官不让她进,那她就不让这些人出来。事情闹大了,看谁讨得了好!
她这头打着算盘,两个同考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贡院里头死了个寒门读书人,其实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如今外头流言纷扰,但只要没证据,过些时候也就平息了。
但兵马司要插手进来可就不好了,号舍里的学生出不去,一旦认真核查,那里头考试的人名单……
“糟了,”一位同考侧身,低声对同伴道,“快告诉大人,赶紧想想办法!”
……
贡院门口发生的这件大事,转瞬就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右掖庭门内,裴云暎刚从紫宸殿出来。
殿前司亲卫军此刻正是值守时间,只余几个零星侍卫在营里值守。
他进了殿帅府,刚卸下腰间佩刀,萧逐风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素日里跟块木头似的,一张俊脸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今日却难得透出几分笑意。
裴云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问:“这么高兴?捡钱了?”
萧逐风走到桌前坐下,道:“贡院出事了。”
裴云暎一顿。
“死了个读书人,外面传言有人在贡院分发的干粮里下毒。”
裴云暎眉梢微挑,身子往椅靠一仰,“不可能,又不是傻子,谁会这样大张旗鼓对付一个读书人。”
每年秋闱各项事宜交由礼部准备,干粮更是重中之重,别的不说,至少绝无可能在其中下毒。再者九天七夜的秋试,考生都在号舍,真要动手,何必弄这么大张旗鼓。
裴云暎沉吟一下:“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听说死的考生砸破了号舍窗,从号舍里跑了出来,毒发时贡院内外都看见了。”顿了顿,萧逐风又道:“兵马司的人现在也在贡院门口。”
“兵马司?”
“太府寺卿府上的夫人在贡院门口闹事,她儿子今年下场,礼部不放人,就叫兵马司来帮忙。”
闻言,似是想起了某个人,裴云暎眉心微蹙,道:“董麟。”
太府寺卿府上那个少爷他见过,在万恩寺上肺疾发急症的病秧子,没料到今年居然也下场,看来身子是全好了。
他坐在椅子上,垂眸想了一会儿,哼笑一声:“看来,礼部这是得罪人了。”
贡院里死了个考生,流言还传得到处都是,偏偏这时候太府寺卿夫人又来闹事,还带上了兵马司,怎么看都不是偶然。
“既然如此,”裴云暎倏地一笑,“我们也来加一把火。”
萧逐风与他对视一眼,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想插手?”
“我们的人在礼部呆了那么久,上面的位置不腾出来,下面的怎么上去。”他一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殿前司眼下不好出面。”
“谁说殿前司了?”他气定神闲地开口,“当然是找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枢密院。”
枢密院是殿前司的死对头,由枢密院出面,殿前司隔岸观火,半丝火星也沾不到身上,倒是再好不过。
萧逐风默了一下:“也好。”
裴云暎抬眼,日光透过窗隙落到他脸上,将他俊美五官渡上一层暖色绒光,他侧首,盯着窗外远处树影,语气有些莫名。
“这盛京,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
贡院门口热闹极了。
除了在外围观的平人百姓,不过须臾,兵马司、刑狱司、学士院的人马都到了,甚至连枢密院的人都不知打哪听来了消息,前来贡院门口拿人。
皇帝得知贡举出事震怒不已,钦点大臣令彻查此事。翰林医官院派了医官正在为死去的考生验毒。
礼部几个主考官心中惴惴,偏此时骑虎难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纵然想使个法子也难。侍郎那头也没个消息,因他们几人尚在贡院,因此也无从得知此刻宫中情状,他们的礼部侍郎,此刻已自身难保。
前去验尸的医官上前,对着学士院的郑学士道:“大人,确是中毒而亡,约莫两个时辰前毒发。”
两个时辰前,秋闱还未结束。
郑学士抚了抚长须:“看来,凶手还藏在这号舍之中。”
秋闱最后一场已结束了,然而此刻众考生都呆在号舍中不敢出门。贡院中发生命案,在场考生包括主考都可能是杀人凶手,礼部的人就算是想瞒,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也动不了手脚。
董夫人在兵马司的妹夫来了后,算是弄清楚了中毒之人并非董麟,已乘马车回府——眼下这么多方人马都聚集于此,事情发展已不是她能控制,最好明哲保身。
一旦得知儿子性命无虞,做母亲的总是能清醒得很快。
几个主考官还想再掩饰,那头兵马司并刑狱司的人已经开始一一核对号舍里的考生花名,这本是例行核算,毕竟要清点如今在场可疑人士。然而不核验便罢,一核验,整个贡院中,竟足足有十二位考生,花名与本人毫无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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