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了又如何?
朱茂得不到半点惩罚,揭穿,只是为了更加证明自己的可笑与可悲。
绝望到死。
直到陆曈送来了那封信,带回了那句话。
原来也不是全无办法。
原来还可以有反击的机会。
私藏药方是大过,尤其是御药院与医官院本就关系微妙的情况下,就算为自证清白,医官院也不会将此事轻轻放过——以免落下话柄。
朱茂的下场不会太好。
梅二娘的心中,久违地畅快起来。只要想到那张居高临下的脸也会露出惶恐求饶的神色,她就觉得快意至极。
朱茂或许死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上头栽跟头。他从未怀疑过梅二娘,是因为觉得在梅二娘眼中,陆曈只是个美貌的、会对她地位造成威胁的医女。他自信她们会为他争风吃醋、为了争夺在南药房的一点小小特权,不曾想过这二人会联手。
因为他做“主子”太久,以为“下人”都不敢反抗。
他低估了平人的“恨”。
“我不会感激你。”梅二娘冷漠地看着她,语气不耐,“至多算各取所需。”
“我知道。”陆曈笑笑。
之所以陷害朱茂,一面是因为朱茂对她心怀不轨,一面也是对崔岷的反击。至于梅二娘……
她只是利用了梅二娘对朱茂的厌恶。
梅二娘哼了一声:“赶紧收拾你的包袱滚吧,真有本事,就别再进来。有些地方,出得去一次,未必出得去第二次。”言罢,不再理会陆曈,转身而去。
陆曈在原地站了半晌,才低下头,慢慢收拾好行囊包袱。
临走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南药房门口,树枝荫密,潮旧堂院依然如从前一般陈腐,然而到底是春日,气候渐暖,沉沉苍色里,不知何时零星开出了几朵小花,把黯淡添了一抹亮意。
她转身,带着医箱和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何秀回到宿院时已是夜晚。
因为朱茂的事,她被御药院的带走询问,整整一日心绪起伏。得知朱茂日后不会再出现在南药房,何秀仍觉得像是一场梦。
宿院旁边那张床空空如也,被褥也不见了。何秀愣了愣,问屋里人:“陆医士还没有回来吗?”
白日陆曈跟着邱合走了,有些话她也没时机与陆曈说。
“你还不知道吗?”说话的医工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古怪,“陆医士已经回医官院了。”
回医官院?
何秀一愣,顿时惊喜万分:“果真?”
虽然在邱合去找陆曈时,何秀已隐隐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但没料到会来的这般快。南药房有进无出,陆曈精通药理,本不该在南药房埋没,如今回到医官院,实在是太好了。
方才回答她的医工见她如此,讽刺地笑了一声:“阿秀你也真是个傻的,前前后后为陆曈奔走,如今人家拍拍屁股转头回医官院做医官去了,你还不是要留在这里。你俩这么要好,她怎么没把你给带走?”
朱茂是走了,可走了一个医监仍会进来新的医监。新医监或许比朱茂好,或许比朱茂不如。仍留在南药房的人再看走出去的人,不免带了几分刻薄的妒忌。
何况陆曈先前在南药房也不招人喜欢。
何秀小声辩解:“宫中差事安排,岂是陆医士能决定的……”
“可她走的时候连话都没给你带一句。”那人像是生怕她不够伤心,嘲笑道:“早说了她看起来就冷冰冰的,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可没瞧上你,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何秀还想说两句,那人却已上了榻盖上被子,不再与她说话了。
何秀只好沉默。
身侧陡然少了一个人,便觉空荡荡的。她坐在榻边,呆呆看着旁边那张空榻。
说不羡慕是假的,羡慕之余,又有淡淡的失落。
明明陆曈来了也没多久,明明陆曈待她也不算热络,但不知为何,和陆曈在一起时,她总觉得亲切又安心。或许是因为那位年轻女医官的淡然,令她面对红芳絮时都不如从前畏惧。从看到陆曈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陆曈与她们不是一样的人,她于医道一行的耀眼,注定会走向更高处。
只是……
离开时好歹打声招呼呀,至少留下只言片语……
何秀在床沿枯坐了不知多久,才回神上了榻,她伸手,想将脚底的被褥拉上来,指尖却触到一片硬整。
心中一动,何秀坐起身,从那叠得整齐的被褥中摸出一封信函。
她忙将信函打开。
纸上字迹潦草,仿佛匆匆写下。
“荻芽、芦花、蒌蒿、胡麻油、白扁豆、五倍子……煎汁服下,可解红芳絮之毒。”
何秀愣住了。
这竟是一张医方?
这是解红芳絮之毒的医方!
何秀震惊地瞪大眼睛。
医方珍贵,医官院和御药院的医官们若得一处新医方,能保升官发财,医官院的崔岷当年就是凭借一本新医方,一跃成为医官院院使。朱茂不过以医监身份私藏医官医方,便要责连重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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