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岷纵然医术不精,但戚家已豢养他多年,是条乖顺的狗。
这条新来的野犬却不同。
不知底细、不知来路,连目的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总要留几分警惕。
是以屋中护卫,皆是精心挑选,若她胆敢对戚玉台不测,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少爷可有好转?”戚清问。
“……没有。”
戚清叹息一声。
“再看看吧。”
他看着手中黝黑佛珠,微微阖眼。
“盯紧她。”
“是,老爷。”
……
床上帘帐放下,榻上人呼吸均匀。
陆曈坐在屋外的门槛上,低头吃饭。
傍晚送来的饭食,到深夜时已全然冷掉了。戚玉台发病时一刻也不能歇,连吃饭都只得寻出空隙,譬如此刻,癫狂了一日的戚玉台力竭沉睡,她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刻。
太师府饭食精致,只是冷掉时,味道也变得古怪。
她细细吞咽,对身后戚玉台屋中护卫审视的目光视而不见。
管家说:发病的戚玉台像个孩子,实在美化,发病的戚玉台像个魔鬼,或许,本就是个恶魔。
她必须随时面对这人的惊惶和妄语,有时针刺到一半戚玉台会突然惊醒,男子力气本就大于女子,戚玉台屋中的两个护卫又或许是怕伤到他,控制他时并不会使全力。
煎药、喂药、针刺、安抚……
现在陆曈明白,为何一向稳重精明的崔岷在戚玉台发病后,也会病急乱投医,失了平日冷静。为何丰乐楼大火后,短短数日,崔岷的头发便斑白不少。
少眠多思,心劳力乏,寻常医官,也很难担此摧残。
她快速吃完饭,婢女把碗筷撤走,带她去旁边屋子梳洗。太师府要她整夜守着戚玉台,以免戚玉台夜里发病。
陆曈简单梳洗一下,对着镜子在白日被戚玉台擦伤的额角洒下一层薄薄药粉,再进屋,已有婢女帮她把被褥搭好了。
小床搭在临靠屋门的地方,极矮的一张榻,一旦戚玉台夜里惊醒,她即可立刻上前查看,又不会离得过近,若生歹心使得护卫来不及阻拦。
陆曈上了榻,拉上被子。
戚家如此行径,让她与戚玉台、别的男子同处一屋,是打算牺牲她的名声,将来如何婚配,或成难题。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
陆曈翻了个身,摸了摸发间花簪。
木槿花叶纤细,黑暗里,亭亭洁净,恍若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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