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中下人对多年前的事讳莫如深,但他毕竟是太师府唯一的嫡子,若想知晓,终究能打听得到一些。
“我说画眉会杀人,你不信。我说丰乐楼中有人要害我,你不管。”
“爹,你是不是打心眼里觉得我是个疯子,我说的都是疯话!”
戚清垂眸:“你太激动了,需要静心。”
“我说了我没病!”
戚玉台高喝:“你要是嫌弃我你就杀了我,就像我娘那样,死了就不会给太师府丢脸了——”
“啪——”
屋中一声脆响。
戚玉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人。
老者灰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总是平静的水面突掀浪涛。泛起怒意令那双眼显得森冷而阴鸷,让戚玉台方才暴怒之心惊惧一瞬,渐渐平静下来。
戚清阴沉地看着他,戚玉台一时不敢说话。
片刻后,戚清转身,冷冷道:“在府上养伤,一步也不准离开院子。”
他转身出了屋门。
待出了院子,一直站在门口的管家跟了上来,低声道:“少爷今日是着急之下口不择言,老爷千万莫往心里去。”
“他提到淑惠……”
戚清闭眼。
“孽障。”
……
屋中婢女们弯腰拾起一地碎瓷片,又将毯子上的香灰清理干净了。
戚玉台坐在桌前,眉眼郁色沉沉。
被打过的脸上泛起火辣辣的疼,戚清那一巴掌,用了十足力气。
他摸了摸脸,有模糊的痕迹渐渐肿起。
门外有人进来,戚玉台掀起眼皮,陆曈进了屋,把医箱放到桌上,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一顿。
面上肿痕未消,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被扇了一巴掌,整个太师府中,敢对他动手的人可想而知。
陆曈低头打开医箱,她什么也不问,反而让戚玉台越发感到羞辱,笃定这故作平静的医女此刻正在心底讥笑他。
“戚公子可服过药了?”她问。
“摔了。”
他总是如此,陆曈熬好的药被他摔掉,她便需重去熬上一碗,夏日天热,在药炉前等待是件苦差事。
戚玉台喜欢用这种琐事锉磨她。
陆曈点头,没有半丝不耐烦,“我再去煎一副。”
折磨人的乐趣就在对方的平静中烟消云散。
戚玉台暗骂一声。
不管如何,陆曈至少每日能出入太师府,而他却要禁锢在这里,连一个低贱的平人都比他自由。
戚玉台看着陆曈弯腰抱出医箱里的银罐子,心中突然一动。
他一把握住陆曈手臂。
陆曈看向他。
“你上次同我说,能找到寒食散的替代之物?”
“是。”
“你去做,做了拿给我。”
陆曈讶然望着他,道:“戚公子,你如今大病初愈,不宜服食别的药。”
“少废话!”
戚玉台狠狠抓着她的手,他动作太野蛮,陆曈微微蹙眉。
这副难受模样反而让他舒心一瞬。
“陆医官,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冷冷道,“进了太师府,没那么好出去,就算你治好了我,只要我不高兴,你一样要死。”
“别以为讨好了我爹,你就能平安无事。崔岷当初也是我爹手下一条狗,如今还不是下场凄惨。”
他凑近陆曈,语调轻慢,“与其讨好我爹,不如讨好我,你若将我伺候高兴,或许我一心软,之后不再为难与你。否则……”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辈子留在戚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一句,蓦然阴狠。
陆曈沉默不语。
戚玉台死死盯着她。
片刻后,陆曈开口。
“太师大人若知道此事,我会没命。”
戚玉台神色一松:“我不会让他知道。”
“此物虽不及寒食散毒性剧烈,但只能少量服食,若过量,仍后患无穷。”
“我心里有数。”
屋中安静下来。
护卫和婢女往这头看了一眼,见戚玉台攥着陆曈手臂,似是胁迫,又不约而同转过脸,佯作未看见。
戚玉台松开手:“你想好了吗?”
桌上,重新点燃的灵犀香芬芳扑鼻,就在这细细青烟里,陆曈垂下眼帘。
“我试试。”她道。
……
白日演武场忙了一上午,中午小厨房放饭时,禁卫们都跑得格外勤快。
裴云暎从演武场回来时,萧逐风刚将两大筐羽箭搬到院子里。
“你不是进宫去了吗?”裴云暎问,“怎么又回来了?”
萧逐风拍拍手上尘土,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裴云暎见他如此,神色略收,跟着他回到屋里,问:“出什么事了?”
萧逐风道:“太子被软禁了。”
裴云暎一顿。
“有人在陈贵妃宫中饮食动手脚,下药宫婢指认是皇后宫里的人。”
“软禁,是皇上的意思。”
裴云暎在椅子上坐下来,想了一会儿,低笑一声。
“黄茅岗一行,太子和三皇子同时受袭,眼下唯独太子受罚,同样是儿子,皇上这心,生的可真够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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