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看得更激动了。
光看划船有什么意思,就是要看乐子嘛,打起来的好,打起来!
船上两位军士身手不分上下,一人刚要去拔箭,另一人便紧随其上,红舟摇摇晃晃,水花被这晃动激得翻飞,舟上两边军士或摇旗呐喊,另有其他船只进前阻拦,岸上众人呼号喝彩,红舟上的金箭自岿然不动。
三皇子元尧便笑说:“都两柱香过去了,两位军士还未分出胜负,未免有些拖延。”
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闻言,眸色一动,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尧儿何必心急,两军交战,未到最后胜负尚未可知,早早落定有什么意思。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如今朝中分两派,太子与三皇子各有一批拥趸者,关系实在算不得亲厚。
而今太子被软禁,陛下又将兵权分给三皇子母族陈家人,皇后心中很是着急。
明争暗斗抬到明面上来,梁明帝面色就不虞。一边的太后见状,出声打圆场:“虽说红舟精彩,不过今年争标军士的确不如以往。”她看一眼站在梁明帝身侧的青年,微笑着开口:“哀家瞧着,若换做是裴殿帅,一炷香以内,早已拿下金球,结束争标了。”
楼中诸人闻说,便都朝梁明帝身后的青年望去。
裴云暎站着,听见太后夸赞的话亦没有其他举动,只含笑颔首:“谢太后娘娘美誉。”
他锦衣官帽,身姿笔挺英朗,人又生得丰神俊美,看似谦逊守礼,不动声色间,却将陛下身侧的几位皇子都给比了下去。
皇后抚着指尖护甲,也跟着笑起来,道:“母后说的是。本宫还记得当年三月三点兵,折柳环插球场,军士驰马射之,裴殿帅可是箭箭中球,风头无两。”
她这么一提醒,众人适才想起当年裴云暎于球场纵马驰射的飞扬模样。那时他还更年少些,如刚出鞘之宝刀,难掩耀眼光华。
如今年岁越长,人是越发俊美,性子却更沉稳一点,倒让人有些怀念从前。
梁明帝看了裴云暎许久,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嘴角一扯,语气有些古怪。
“如此,裴爱卿也下场,教教那些军士,究竟什么是‘争标’吧。”
楼上诸人皆是一顿。
裴云暎抬眸,梁明帝却已收回目光,恹恹看向楼下水池上。
他便拱手:“是。”
陆曈正坐在水殿长席间,面无表情地听着身侧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惊呼,身侧常进更是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不由皱了皱眉,抬头望去,陡然怔住。
长乐池的水面上,忽然掠过一人,这人一身熟悉的墨绿暗花锦服,动作轻盈漂亮,如只舒展羽翅掠过水面的青鸟,风过水摇间,只在水面留下一点荡漾涟漪。
周围的欢呼声陡然激动起来。
“裴殿帅,裴殿帅也下场了!”
陆曈凝眸看去。
裴云暎已摘下官帽,取了只墨绣抹额覆在额上。他动作极快,满池红舟于他脚下若平地,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年轻人已至“争标”舟船之上。
他再上前,正在竹竿下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似也察觉危机靠近,立刻冰释前嫌同仇敌忾,一左一右抄起岸上百戏长枪朝他冲来。
“好!好!”
周围又是一阵拍掌叫好声。
这可比方才龙船上的水傀儡精彩多了。
两杆长枪一左一右自身侧刺来,裴云暎并不在意,他没用刀,顺手捡起百戏架上一只红缨长枪抵住,长枪枪头若流星,红绡灿若云锦,飞驰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席上众人看得目不转睛,一些儒雅大臣吼得脸红脖子粗,戚华楹坐在满殿喝彩中,忽觉自己的心也像那只长枪上的红缨,随着持枪之人一上一下,俏丽飞红。
亦有人端着酒盏望着远处红舟上的青年,对着身侧人恭维:“世子风姿绝世,有凌霄之姿,裴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
昭宁公裴棣低头饮酒,神色平淡,并不回答。
倏尔人群又是一阵惊呼,众人抬头望去,就见那两位红衣军士已有些不敌,裴云暎一枪过去,二人躲闪不及,“噗通”“噗通”两声接连落水,而那旗杆下的年轻人见状一笑,长枪轻松一挑,挂在旗杆最上方的金箭应声而落,连同一旁一把小巧金弓一同落入他怀中。
此时四周红舟团团将他围拢,船上锣鼓声声激烈,岸上众人欢呼叫好,远处岸边一望青青,榴花争艳,秀眉俊面的青年持箭弯弓,对准岸畔悬挂着的金球遥遥而射——
“砰——”
金球落彩,一击正中。
席上安静一瞬,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叫好喝彩声。
“好!漂亮!太精彩了!”
常进激动的嗓子都变了调,林丹青也拍着桌子喝彩,长乐池岸上岸下,一片锣鼓喧天。
青年笑笑,抬手摘下额上墨黑绣金抹额,日光下熠熠生光的神气模样,只让人想起一句诗来——
长安年少羽林郎,骑射翩翩侍贤皇。
十分的光映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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