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曈和裴云暎的亲事进展的很顺利。
大梁婚配行“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因陆曈与裴云暎爹娘都已不在,由裴云姝做主,请了媒人上门,互换庚帖。又请西街何瞎子排完八字,只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于是开始议亲,选定吉日。
这些日子,裴云姝和裴云暎都忙着拟聘礼单子。
青枫偶然瞥过一眼聘礼单,看过之后不禁暗暗咋舌,虽说自家大人家底丰厚,但也没见过这样下聘礼的,与将裴府打包拱手相送有何区别?
裴云暎不以为然,大手一挥,又往礼单上加了一处田庄。
青枫:“……”
算了,他高兴就好。
日子就在这忙碌的准备中过去,这一日晌午,裴云暎正在屋里作画,赤箭从门外进来,道:“大人,裴二公子求见。”
裴云暎提笔动作一顿,抬眼看去。
“他在外不依不饶,前些日子您在宫里值守时,他已来过两回。”
对于裴家的人,裴云暎曾下过令,但凡踏足他与裴云姝府邸,不必客气,直接赶出去就是。然而如今裴棣已过世,裴家潦倒败落,连针锋相对瞧上去都算是给他们脸面。
默了默,裴云暎搁笔,道:“让他进来。”
裴云霄很快被带了进来。
昭宁公共有三个儿子,三子尚年幼,二子虽为庶子,从前却也温文尔雅、相貌清俊,然而许久未见,这位翩翩公子已不如从前从容,衣裳皱巴巴的,眉眼间隐含几分焦躁。
裴云霄站定,看向座中人。
裴云暎,他的兄长坐在案前,神色平静。新帝登基、朝中动荡对他没有半分影响,他还是如此光鲜,甚至比当年在裴府时更加有恃无恐。
他更有底气。
“来干什么?”年轻人低头看画,浑不在意地开口。
“你要成亲了?”
“裴二少爷过来,莫非是为与我叙旧?”
裴云霄忍了忍:“父亲过世,这么久了,你难道都不回去看一眼吗?”
裴云暎神色微冷。
裴棣走了。
宫变那日过后,裴府中传来消息,裴棣听闻宫中消息传来,心中急怒,气急攻心,引发从前旧疾,不过几日病重而故。
而裴云暎,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去看过一眼。
“回去干什么?”他笑了起来,抬头看向裴云霄,语气漠然,“拿我的名字给裴家撑场面吗?”
裴云霄语塞。
昭宁公府与太子走得很近,太子是输家。
那位蛰伏多年的宁王一朝登上龙椅,毫不留情地开始清理旧人。唯独殿前班安稳如山。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是为何,裴家自然也瞧得出来。
若如今能利用裴云暎的关系,裴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思及此,裴云霄的语气软了下来。
“兄长,”他试图拉起从前情谊,“就算你和父亲曾有误会,可这么多年,心结早已该解开。你搬离裴府后,父亲日日在府中念叨你,他是念着你的,临终时,还一直叫你名字……”
“是吗?”裴云暎打断他的话,讽刺地笑了一声,“他是怎么死的?”
裴云霄脸色一僵。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愚蠢到相信他是病死的吧。”
犹如被陡然揭穿某个最隐秘的角落,裴云霄蓦地心虚。
“是谁杀了他?”
年轻人盯着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江婉,梅姨娘,还是你自己?”
裴云霄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
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在宫变之前,裴棣就已有些自乱阵脚了。
昭宁公府和太子绑得太紧,偏偏梁明帝看中的储君人选是三皇子。那时他们还不清楚裴云暎是宁王的人,以为他在为三皇子做事。然而三皇子一旦登基,裴家势必遭到打压。
谁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的赢家是宁王。
宁王。
元朗和先太子元禧手足情深,可先太子元禧的死并不清白,昭宁公府虽未直接参与,却也是顺水推舟的帮凶。宁王登基,比三皇子登基的后果严重得多。
裴家大祸临头。
裴棣的确在得知此事后急怒攻心,病倒在床,但并未危及生命。反倒是昭宁公夫人江婉被江大人匆匆叫回娘家,到了第二日才回。
她找到了裴云霄。
想到那一日江婉在自己面前说的话,裴云霄忍不住发抖。
“二公子,”一向温婉娇美的嫡母将自己拉到屏风后,低声地道:“你爹恐牵连先太子一桩旧案,为今之计只有先罪己求今上开恩。”
“罪己?”他茫然。
江婉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夫君,目光再无过去半分柔顺温情,唯有冷酷:“他死,我们才能活。”
三少爷裴云瑞尚且年幼,梅姨娘从前只知争风吃醋并不知情势危急,这府里尚能算聪明人的只有江婉和裴云霄,他二人这时便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江婉要以此罪名拿捏他,他竟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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