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敬王二十四年,阖闾已经年老,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听说越王允常去世,他的儿子句践继位,他便想要趁机发动战争攻打越国。子胥劝说他说:“虽然越国有侵略吴国的罪行,但现在他们正在举行大丧,攻打他们是不祥之举,应该等待一段时间。”但是阖闾不听,让子胥和太孙夫差留在国内守卫,自己则带着伯嚭、王孙骆、专毅等人挑选出三万精兵,从南门出发向越国进发。越王句践亲自率领军队抵抗,诸稽郢担任大将,灵姑浮作为先锋,畴无馀和胥犴担任左右翼。他们在槜李与吴军相遇。双方相距十里,各自安营扎寨。经过两次挑战,双方都未分出胜负。阖闾非常生气,于是他调动全部军队,在五台山列阵,告诫军中不得轻举妄动,等待越军疲惫松懈后,再乘机攻击。句践看到吴军的阵势整齐,武器精锐,对诸稽郢说:“他们的军队气势旺盛,我们不能轻敌,必须用计谋来扰乱他们。”于是他派大夫畴无馀和胥犴率领敢死队,左边五百人,每人手持长枪,右边五百人,每人手持大戟,一声呐喊,向吴军杀来。但吴军丝毫不为所动,阵脚都是弓弩手把守,就像铁壁一样坚固。他们前后冲突了三次,都无法突破,只能返回。句践感到无可奈何。诸稽郢秘密上奏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些罪人。”句践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二天,秘密传下军令,把军队中所有的死罪犯,一共三百人,分成三行,让他们都脱去上衣,把剑放在脖子上,稳步走向吴军。带头的人向前致辞说:“我们的国王越王,不自量力,得罪了贵国,使贵国兴师问罪。我们这些臣子不敢贪生怕死,愿意以死来代替越王的罪过。”说完,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自刎而死。吴军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感到很奇怪,都注视着这个场景,互相传话,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越军中突然敲响战鼓,鼓声震天。畴无馀和胥犴率领着两队敢死队,每个人手持大盾牌和短兵器,呼啸着冲向吴军。吴军心慌意乱,队伍开始混乱。句践率领大军紧随其后,右边有诸稽郢,左边有灵姑浮,他们冲破了吴军的阵势。王孙骆舍命与诸稽郢对抗。灵姑浮挥舞着长刀,左冲右突,寻找敌人拼杀,正好遇到了吴王阖闾,灵姑浮挥刀就砍。阖闾看到刀光一闪,躲开了攻击,但刀还是砍中了他的右足,伤了他的脚趾,一只鞋掉在了车下。幸好专毅的援军及时赶到,救了吴王。专毅自己也受了重伤。王孙骆知道吴王受伤,不敢再战,急忙收兵,但被越军追杀,死亡人数超过一半。阖闾伤势严重,立刻回师回到营寨。灵姑浮捡起吴王的鞋作为战利品献给句践,句践非常高兴。吴王因为年老,不能忍受疼痛,回到七里之外,突然大叫一声后就死了。伯嚭负责护送丧事先行,王孙骆带领军队断后,缓慢地返回。越军也没有追击。史学家有诗评价阖闾不断用兵,导致这场灾难。诗说:“破楚凌齐意气豪,又思吞越起兵刀。好兵终在兵中死,顺水叮咛莫放篙。”
吴国的太孙夫差迎接丧事归来,穿上丧服继位。他选择在破楚门外的海涌山为阖闾卜葬,调动工人挖山为墓穴,把专诸所用的鱼肠剑作为陪葬品,另外还有六千副剑甲和金玉器物,都放在墓穴中。葬礼结束后,把所有工人都杀死殉葬。三天后,有人看到葬地,有一只白虎蹲在上面,因此把那座山命名为虎丘山。有见识的人认为这是埋葬金子的气息所显现。后来秦始皇派人去挖阖闾的墓,想找那把剑,但什么也没找到,他们挖的地方成了深涧,现在我们称之为虎丘剑池。专毅伤势过重,也死了,被安葬在山后,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地方了。夫差安葬了他的祖父后,立他的长子友为世子。他安排十个侍者,轮流站在庭院中,每次他进出经过时,都要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提醒他说:“夫差,你忘了越王杀你祖父的事情吗?”夫差就会哭泣着回答:“是的,我不敢忘记。”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警惕自己,不忘记仇恨。他命令子胥和伯嚭在太湖上训练水军,还在灵岩山上建立了射箭场,以训练射手。等到三年的丧期结束后,就准备发动报仇的行动。这是发生在周敬王二十四年的事情。
那时,晋顷公失去了政权,六卿之间争权夺利,互相残杀。荀寅与士吉射关系友好,结为姻亲,但韩不信和魏曼对此非常忌惮。荀跞有一个宠臣名叫梁婴父,荀跞想要让他成为卿。梁婴父倚仗荀跞的宠爱,策划驱逐荀寅,取代他的职位。因此,荀跞也与范氏、中行氏产生了矛盾。上卿赵鞅有一个侄子名叫赵午,被封在邯郸。赵午的母亲是荀寅的妹妹,所以荀寅称赵午为甥。前些年,卫灵公和齐景公一同背叛晋国,晋国的赵鞅带领军队讨伐卫国。卫国害怕,便献上五百户人家作为人口贡品以示谢罪,这些贡品被安置在邯郸,被称为“卫贡”。没过多久,赵鞅打算将这五百户人家迁到晋阳,以充实晋阳的人口。赵午担心这样做会让卫国人民不服,所以没有立刻执行命令。赵鞅因为赵午反对自己,于是诱骗赵午到晋阳,然后将他抓起来杀掉。荀寅对赵鞅私自杀害他的外甥感到愤怒,于是和士吉射商议,打算一起讨伐赵氏,为赵午报仇。赵氏有一个谋臣名叫董安于,当时他为赵氏守护晋阳城。他听说荀寅和士吉射的计划,特意赶到绛州,告诉赵鞅说:“范氏和中行氏正在和睦相处,一旦他们发生叛乱,可能无法控制,主君您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赵鞅说:“晋国有命令,如果首先发动祸乱,一定会受到惩罚,我们可以等待他们先动手,然后再应对。”董安于说:“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看到百姓受到伤害,如果有事,我来承担。”赵鞅不同意。于是董安于私下里准备好军队,以防范变故。荀寅和士吉射在众人面前宣称:“董安于在训练军队,打算对我们不利。”于是联结军队来讨伐赵氏,把赵府团团围住。却万没想到董安于已经有了准备,率领军队杀出一条血路,保护赵鞅逃到晋阳城。赵鞅担心范氏、中行氏来进攻,修筑营垒坚守自保。荀跞对韩不信、魏曼多说:“赵氏是六卿之首,荀寅和士吉射没有君主的命令就擅自驱逐他们,恐怕政权会归于这两家。”韩不信说:“为什么让他们承担发动叛乱的罪名,并且把他们一同赶走呢?”这三个人(荀跞、韩不信、魏曼多)于是一起去向晋定公请战,各自率领家族军队,拥戴晋定公讨伐荀氏和士氏。荀寅和士吉射全力抵抗,但无法取得胜利。士吉射打算劫持晋定公,但韩不信立即派人在市场上喊道:“范氏和中行氏叛乱,要劫持我们的君主!”国民相信了他的话,纷纷拿起武器,来救援晋定公。韩、魏、荀三家借助国民的力量,打败了范氏和中行氏的军队。荀寅和士吉射逃到朝歌,背叛了晋国。韩不信向晋定公报告说:“范氏和中行氏是这次祸乱的罪魁祸首,现在我们已经把他们驱逐了。赵氏世代对晋国有大功,应该恢复赵鞅的官位。”晋定公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从晋阳召唤赵鞅,恢复了他的爵位和俸禄。梁婴父想取代荀寅成为卿,荀跞把这件事告诉了赵鞅。赵鞅询问董安于的意见,董安于说:“晋国之所以祸乱不止,就是因为政治权力过于分散。如果立梁婴父为卿,那就等于再立一个荀寅。”赵鞅因此没有同意。梁婴父很生气,知道自己被董安于所阻拦,就对荀跞说:“韩不信和魏曼多支持赵氏,智氏家族的力量已经孤立了。赵氏所依靠的,是他们的谋士董安于,为什么不把他赶走呢?”荀跞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赶走他呢?”梁婴父说:“董安于私自准备了武器和装备,以便引起范氏和中行氏的叛变。如果要追究罪责,董安于才是始祸之人。”荀跞按照婴父的建议,指责赵鞅,赵鞅感到害怕了。董安于说:“我之前已经抱着以死明志的决心了。我死了,赵氏就能安稳,这样的死比生更有价值。”于是他回去后自缢而死。赵鞅把他的尸体陈列在市场上,派人告诉荀跞:“董安于已经伏法认罪了。”荀跞于是和赵鞅结盟,彼此不再相害。赵鞅在家里的庙宇中私下祭祀董安于,以报答他的贡献。荀寅和士吉射长期占据朝歌,许多诸侯国家都反对晋国,都想利用他们来危害晋国。赵鞅多次派军队攻打他们,但是齐国、鲁国、郑国和卫国派使者提供粮食和援军,来支援这两个家族,赵鞅无法攻克他们。直到周敬王三十年,赵鞅联合韩国、魏国和智国的军队,攻占了朝歌,荀寅和士吉射逃到邯郸,然后又逃到柏人。不久,柏人城也被攻破,其党范皋夷和张柳朔都在战斗中死去;豫让被荀跞的儿子荀甲俘虏,但荀甲请求放他一马,于是他成为了智氏的臣子。荀寅和士吉射逃到齐国去了。可怜的是,荀氏和士氏都是晋国的股肱之臣,荀氏传到荀寅已经五代了,士氏传到士吉射已经七代了,他们的祖先都是晋国的重要臣子,但是子孙们贪婪腐败,最终导致了家族的灭亡,这不是很令人悲哀吗?从此以后,晋国的六卿只剩下赵氏、韩氏、魏氏、智氏四家了。这是后来的故事了。髯仙有一首诗说:“六卿相并或存亡,总是私门作主张。四氏瓜分谋愈急,不如留却范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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