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兄。”年轻的徽王朱见沛恭恭敬敬地行叩拜大礼。他此番上京,礼仪具备、态度恭谨,又打着“孝”“悌”的大旗,将感情牌打得十足。绝不显示出任何政治野心和冒犯,都是为了看望他的母亲魏德太妃,又带领新娶的侧夫人和新生的幼儿给周太后看,以示心思都在家庭,绝无从政之心;还投其所好,送了许多钱财礼物给周太后、皇帝做年节贺礼,补内库的亏空。
这些好话自然通过周太后飘进了朱见深的耳朵里,朱见深对母亲十分孝顺,便也觉得他这个弟弟懂事儿了很多。
“起吧。私底下咱们还是兄弟骨肉,徐恪弹劾你,朕在书信中没有替你说话,反而训斥你,可有记恨啊?坐。”
徽王谢恩起身道:“多谢皇兄,臣弟也是初到封地、年轻气盛,如今年岁渐长、明白事理,觉今是而昨非。”
朱见深心中欣慰,又想起一起参见周太后时,朱见沛王妃怀中那可爱的幼儿,不禁叹道:“九弟齐人之福,真是羡煞旁人了。”徽王道:“皇兄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佳妻美眷而不能得到呢?”朱见深无奈笑着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贵妃管束后宫宫人严格,念她劳苦又一心为朕,不忍苛责。但她有时候未免固执,闹得我不得安宁。就比如有件事,要说与你听,叫你这个局外人断一断。”
徽王推辞道:“若是大事,臣弟可是才疏学浅,一听头都大了,我从小最烦上书房,只求皇兄不要考我了。”朱见深满意徽王不想参与朝政的心,于是笑道:“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京城中出了一件宗亲间争风吃醋的绯闻,建章杨氏和颖国公府争一个女子,闹到对簿公堂。”
徽王一听,原不是朝政而是桃色新闻,也轻松了许多,道:“原来是这件事.启禀皇兄,臣弟到京日子虽短,也听说了这桩风流韵事,杨家和周家抢媳妇的事儿,简直成了街头巷议、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既是闹上了公堂,叫三法司按照大明律办,皇兄最终拍板就是了,有何要臣弟判断之处?”
朱见深道:“因皇贵妃特别关注这件事,朕便也多听了几句。这杨家说女方从小许给杨家的,告的不光是周家抢亲,还有周家重婚。周家呢,就上书坚决说女方不是许婚家女儿,因此不是杨氏媳妇,加之杨氏已经重新娶妻,杨氏才是重婚。杨家又咬说周家的对象是太子太傅,明里暗里喊冤说周家以势压人。两边各执一词,不可开交。
前阵子万家去周家提亲结果被拒了,皇贵妃又闹起来,说……这是周家有僭越之心,勾结东宫,要谋反。”
徽王心中道:原来是那姓万的妇人缘故,连周太后都忌惮那半老徐娘,本王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只能问:“皇兄的圣意?”
朱见深叹气道:“皇贵妃不喜太子,朕一早知道。皇长子没了,朕觉得有愧于她,因此悼恭太子夭折,朕也没有怪罪她。只有让柏妃受着委屈。
只是,这周家可是巢湖水师,从太祖就跟着的,军队是国之大事。刚打了胜仗、立了大功;又有皇室宗亲这一层关系,论理是亲戚。过了年该犒赏将士,朕不愿小题大做,寒了水师将士们的心,叫宗室心寒。
三法司和那群文官,我还不知道?当年杨晔案的时候,他们就不安分得很,打着什么仁义礼智礼仪道德的幌子,拉帮结伙地跟朕抬杠、逼宫。这会子他们又要抬出杨家的大旗,万一这群老不死的再闹起来,一边是言官这群嘴碎的,一边是军功宗亲,再掺和上皇贵妃,朕可真是够够了——汪直一走,这群文官又不安分起来,就不能让朕安安静静过个好年吗?”
徽王一听,才知道朱见深对于周杨两家谁是谁非根本不关心,他只想舒舒服服地过个年,碍于万贵妃的面子,又讨厌文官集团。他可真是一个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的废人,这种人怎么做大明的掌舵人?徽王心中腹诽,却只能顺着九五之尊的意思道:“陛下的意思,就是天意,既然三法司无能,自然有忠心的能人为皇兄排忧解难,陛下派个信得过的人,细细查一番,堵住言官的嘴便是。”他是在推荐自己。
朱见深眼睛一亮:“九弟也赞成朕复立西厂?争风吃醋官员督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宦官们在管,正好趁着这个案子,就让自丹他们去办吧!”
徽王心中一惊,只能跪下叩个头道:“陛下的意思,就是天意,谁敢违反?”他心中暗暗道,卷入其中的人啊,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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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婆子一道烟跑进正堂,连礼仪也不顾得了,大叫:“公主娘娘,公主娘娘!不好了,天塌了!——杨家告到圣上面前,圣上下了敕,叫太监沈自丹查这个案子!”
平昌公主吓得一屁股倒在椅子上:“什么?西厂?!”
敕令一下,几路人马全都心惊胆寒。
杨仕伟听闻消息,更是吓得两股战战:“什么?!陛下让西厂来查这桩案子?!十年前的惨案难道又要重演吗?!闻人先生,你不是说,李通政保证,只要按照他说的,告颖国公府夺妻重婚,将周敏静和太子绑在一起引起皇贵妃的厌恶,皇贵妃的意思陛下绝对不会忤逆,他保证杨家可以在这场争执中获胜吗?——怎么却成了送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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