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没来得及。听我爹爹说,那时候正是冬天,往北走的风不好,路上耽搁了。等他们到钱塘的时候,我娘要去找的那户人家已经被抄家,死绝了。我娘听后似乎非常害怕,怎么也不肯让我爹爹把她送回去。我爹爹没办法,就只能把她留在天海豊。”
“然后呢?”
“然后就有我了。我五岁开蒙,特别笨,把我娘气得口不择言,骂我的时候我娘才第一次透露口风,她是建宁东杨家的小姐。后面我爹带着她回过一次娘家,我娘说,由于她失节淫奔,家里已经把她宗祠里的名字划去了,断亲了。不过托我娘的福,我能听懂潮州话和客家话,白话也能懂一些。怎么了?你又和杨家有仇?你怎么这么多仇家啊?”
“不是,只是有认识的人。我认识杨家的人从来不笑的。你和惹月大小姐的亲就是小时候定下的?”原来沈自丹在甲板上说的话她听到了,沉星想。
沉星没有回答,反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有个妹妹,我们小时候老打架……”舒夜突然想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云头堡的消息了。对了,他们进京的时候,吟霜有孩子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对了,她要离开他们,她要成为翔士了。说着说着,她眼里的光突然喑哑下去。
“怎么了?”
“我很久没见他们了。”
马四爷在船头道:“大少爷,我们马上靠岸了!大小姐,准备好东西,咱们一路快马加鞭往杨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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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杨府。天海豊众人越过垂花门,进入正间坐下。
杨府里面比外面看起来低矮晦暗的门楣要好看一些:夏末绿意葱葱,杨府中草木茂盛,院子中的蔷薇花、月季花开得正浓,枝叶郁郁葱葱,花朵满墙。沉星正看着,一个长身如松的青年男子从内间走出来。
引路的中间人(打扮成商人的暗卫)介绍道:“这位是建章伯爵杨昶杨爵爷,这位是天海豊少主,闻名天下的顾速顾沉星。”
“杨爵爷。”“顾少东。”双方见礼,在正厅的方桌左右坐下。
杨昶盯着顾沉星,为他朗月入怀的风姿所折服,对他很有好感。顾沉星单刀直入地道:“杨爵爷,救人要紧,天海豊就不多耽搁了。这是回春堂卢舍人托保的‘药师之泪’。请大人点验、签收。”
杨昶挥挥手,看也没看,杨府仆人就点收药物、签字画押作为收据。顾沉星有些奇怪,不是传闻建章伯爵对夫人仁义体贴、关怀备至,找了无数名医来看么?怎么药到手,连看也不看?
杨昶苦笑道:“顾公子,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对这药丝毫不关心。——其实我知道我夫人害的是什么病,错全在我。只是心病药石罔医,多谢你的关心了。”
话音未落,从满墙美丽的蔷薇之后,发出一声女子凄厉的惨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我是建章伯爵夫人,你们都不如我!”
惹月听闻此言,站起来道:“杨大人,小女粗通医术,可否请我看看夫人?”
杨昶疲惫地站起来,道:“如果能减轻她的痛苦,就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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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月推开院门,院子幽静美丽、鸟语花香,环境宜人,可见建章伯爵并没有虐待夫人。却听到噼啪一声,惹月吓了一跳,只见在一间本来布置合益的屋子中,门口站着几个丫鬟。地上是刚刚打翻的药碗。
“我不喝药,我喝了这么多苦药,也生不出孩子!哈哈哈哈,难道我一个人,能生出孩子?!你们给我喝再多的香灰也没用!这都是你们杨家造的孽,天打雷劈遭此报应,要绝后!”
那华衣女子身上、脸上都梳洗得干干净净,被照顾得很好,只是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请你进去通报夫人,说天海豊苏惹月拜见。”
“天海豊?天海豊是什么?”
“回夫人,是一家镖局,我们专程从海上从来给夫人的补药。”
“不,我不吃药!我生不出孩子,是因为那个男人根本不碰我——他喜欢兔儿爷,他情愿去嫖那个太监!他也不碰我!我没病!”
“那可否请我为夫人把脉?”
惹月轻柔地拈起杨夫人的手,然后又温柔地放下:“夫人说得对,夫人身子没病。”
惹月告辞出来,道:“爵爷,夫人只是心志长时间郁郁不得志导致的郁结,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相信爵爷为了夫人的健康,甚至并不掩饰她对自己的诋毁,爵爷并不是不希望夫人好。相反,爵爷十分关心夫人,只是并非出于男女之情,乃是亲人之情。
这世上有些事情,无法强求。夫人心中郁结,有一部分是受到环境迫害,爵爷既然把她带出来,就是希望她能脱离那个环境。但心中郁结,还是得她自己想办法解开,我们只能帮助她克服心魔。”
杨昶抬头看着她,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苏大小姐十分聪慧,倒叫我想到一个友人。我不想害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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