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县丞拿起状子,沉吟不语。
秦德威趁热打铁说:“二老爷之本意诚然良善,譬如亲戚互相斗殴等事项,可以拖延缓冲,给亲戚消气和睦留有余地。
但涉及到财产纠纷,这并不是意气之争,不存在消了气就能解决的可能,反而更要速战速决。”
县丞抬头看了眼秦德威:“你在教我做事?”
秦德威闭口不言,杠精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冯县丞叹口气,不知为何,又想与秦德威聊聊天。
在县衙里,他与胥吏身份见识差异太大,聊不起来。与正堂知县或者其他同僚,更不好聊,没有谁能跟工作同事随便交心吧?
至于师爷之类的,还没来得及请。他这个县丞任命很突然,完全没心理准备,就从南京行人司过来上任了。
“听说亲民之官,至高境界就是政简刑清。所以纵然做不到无讼,也理当尽力息诉。”
理想与现实的差别,让没什么治理经验的菜鸡地方官冯县丞有点迷惑。
秦德威答话说:“上古大同之世,无大奸大恶之人,圣人治世,调解即可,所以无讼。
而今人心不古,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前贤又云,世移而事异,亲民官不妨以诉讼为教化手段...正所谓法治社会...”
“你又在教我做事?”冯县丞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又蹦出一句。
秦德威再次闭口不言,天都聊死了,不然只能吟诗了。
“这状子准了!”冯县丞终于做出判定。
又吩咐值堂书办:“开了牌票,命人前去传唤被告杨奇,原告左右邻里,以及杨博等人证,后日到堂候审!”
今天并不审案,审案日得另外择日。
提笔签押时,冯县丞目光又扫过状书上的“小学生秦德威”这个署名,忍不住问道:“小学生究竟是何意?”
终于等到有人问内涵了!秦德威早有准备,振振有词的解释说:
“小者,物之微也!又见周礼中,以小为附属佐贰。我有心向学,立志愿为县学预备,故而自称小学生!”
县学生员就是秀才,立志要当秀才预备队,那就是小学生!
“我看你也算聪明,但小小年纪多去用心读书,少做讼棍!”冯县丞很欣慰的勉励说。
到此秦德威完成任务,向冯县丞告辞了并退出县丞厅。
来到县衙大门,正好遇见叔父秦祥,秦德威便问道:“叔父可打听出来什么没有?”
来之前他曾拜托过叔父,打听下聚宝门分店掌柜被抓的内幕。
秦差役答道:“抓了那掌柜的人,乃是张、何二位捕快。”然后又警告说:“此二人乃是在董捕头手下听使唤的,你不要去招惹董捕头!”
这意思不言而喻,指使抓人封店的主谋,肯定就是董捕头了。
“叔父放心,我怎敢去招惹他!”秦德威说:“我只是想知道,这董捕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能不能从中说和,花钱把人买出来。”
在衙门做差的人,经常遇到帮人说情的事情,秦差役也不以为奇。“这得去问问董捕头本人。”
县衙里面公房,大都是官员和小吏使用,不会留给衙役这种贱人多少地方。
所以很多有实力的衙役,都在县衙外头自设班房,有时候办事就在私人班房里办。正所谓私设公堂,就是这么回事。
董捕头的班房就在县衙东边巷子里,秦差役就带着秦德威过去找了。秦差役虽然混的不怎么样,去帮人说情的牌面还是有的。
江宁县虽然使用差役经常多达几百到上千,但绝大部分都是临时工,俗称帮役或者白役。
而“有编制”衙役,也就是吏部规定的固定员额也就六十个,秦差役就是其中之一。
班房里热闹非凡,董捕头正和三个手下打马吊牌,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粉头陪着坐在旁边,磕着瓜子儿看戏。
董捕头一边扔牌,一边对秦差役说:“老秦你先别来问我,我也不知道下面会怎么办?咱们这些公差办事的门道,你还不明白么?或者你再晚几天来。”
秦差役就继续说:“董大爷!就怕过几天晚了!所以你就发个准话,该花多少钱,你也提个数。”
董捕头不耐烦的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张多大的嘴,你也知道咱们公差都是狐假虎威的人,只能借着衙门的势来做事。
现在那个私盐贩子已经挂了号,后日就要上堂审问,你们要保的那个什么丁掌柜算作同案证供,也要上堂。
咱也不知道老爷们会怎么判案,得等老爷们判完了后,咱们才好有商有量。”
秦差役又道:“我这侄子,做了那个盐店东家的状师,后日上了堂,少不得要帮着雇主开解罪名,先向董大爷透个底。”
董捕头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各为其主而已,咱不怪你!”
秦差役交涉无果,只能带着秦德威离开。
没过多久,忽然又有人来到班房,对董捕头说:“董大爷!那个丁掌柜服气了,愿意跟我们合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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