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县,柳叶街,无名园,凉亭。
还是新安会馆总管程太公和南京户部胡侍郎这一对老熟人对坐饮茶,今天是个关键日子,他们坐在这里等着从江宁县衙那边传来捷报。
结果还没等到捷报,却先从北边传来一个消息,上元县令人预想不到的突然动手了。
又有消息说府衙的人去秦德威家里扑了空,现在已经去县衙捉人了。
赶紧又派人去江宁县衙,结果得到的回报是,县衙内外已经被封锁了。
到此为止,胡侍郎和程总管仍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县衙里如今毕竟是张御史坐堂,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要慌!”胡侍郎分析说:“上元县齐知县要么是沽名钓誉,要么是贪婪逐利!他也就是一个知县而已,等处理完江宁县,反手就能收拾了。”
然后就迟迟没有消息再传过来了,府衙的人进了县衙也像是泥牛入海。
这一等,就到日落黄昏,江宁县衙大门打开后,许多消息突然就毫无预兆的炸开散了一地。
首先就听到说,秦德威居然有了个兵部书手身份,所以府衙拿人失败。
胡侍郎理智的判断:“不要慌!如果南京兵部真的插手,就不只是给秦德威一个书手身份了!退一万步说,兵部也管不到法司的事情!
所以肯定是大司马碍不过某些情面,给一点人身庇护,但也仅此而已!
想想就明白了,那秦德威和冯恩又能给大司马什么利益,换取大司马全力出手相助?
所以我可以断定,秦德威只是故意拿着火印木牌狐假虎威,迷惑人心而已!”
紧接着又听到说,张御史审案无果的消息,因为根本审不下去了,而且离开了江宁县衙回到都察院。
胡侍郎除了骂几声“废物”之外,仍然很冷静,对程总管分析说:“不要慌!只要我们还有主动,随时可以再发动起来!”
此后最新的消息又传来了,说有几个钱商居然跳反了,向上元县供出受程总管欺骗和指使,然后参与控告冯知县的事情!
一道道消息轰得两位老人家头昏脑胀,关键是没一条好消息。
尤其最后这条更让程总管揪心,如果被查实诬告官员,程总管弄不好要掉脑袋,连忙对胡侍郎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当初都依了老大人......”
胡侍郎还是很冷静,喝道:“不要慌!这件事并没有定案!江宁县县衙收了四千两银子,这是不是铁一般的事实?
只要有这个事实在,至于到底是被勒索还是自愿,还不是靠各方面嘴巴说的!
他们敢策反几个人说是被你程总管欺骗和指使,我们就敢一口咬定,是那几个钱商被官府逼迫而屈打成招!
肯定还是要在南京都察院继续争议,他们只是小小的县衙,论起说话的份量,难道比得过我们这边的人?”
经胡侍郎这么一说,程总管稍稍放下心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如果都是只有人证口供的前提下,只能是各持一词互相扯皮了,扯到个无果而终,也就不用论罪了。
“那现在又该做什么?”程总管又问道。
不是程总管不够精明智慧,事事都要询问别人,而是因为涉及到官场问题,胡侍郎更专业。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是程总管的一条优秀准则。
胡侍郎思索了一会儿,很沉稳的做出了安排:“首先,我们这边的人,无论是府衙的还是都察院的,必须要齐心协力,一一都要通报了!
要是都察院户部府衙这么多人联手,却被小小县衙翻了天,那就是官场笑柄了!
其次,所有钱业同行暂时对外歇业,不要再给县衙可趁之机!而户部仓马上放十万石陈粮出去,让钱业公所各家准备接住,谁再折腾钱业就是干扰户部更替陈粮!
第三,如今乡试在即,南京城里士子甚多,多去买通士子制造舆情,多办些雅集宴游的散布消息!
第四,他们持有新口供,必定要去都察院陈情并反告!我会亲自去都察院压制此事,同时寻机再次反攻,你准备好银钱!”
程总管连连点头称是,他和胡侍郎多年相交,利益绑定又很深,一起卖陈粮,一起收高利贷,彼此是无条件互相信任的。
胡侍郎怕程总管忧心,保证说:“你放心,纵然此次行事未遂,但小小县衙在南京城依然翻不了天!我们的钱也不是白花的!”
江宁县县衙,公堂。
此时这里只剩了冯知县和秦德威两个人,别人都离得远远的。
小少年一脸疲惫的蹲在门槛上,毫无诚意的道着歉:“冯老爷啊,这次我也是有很大责任的。”
冯知县非常真心的说:“这倒是稀奇了......”
确实稀奇,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学生主动认错?而且居然没有指责自己犯蠢。
秦德威皱着眉头说:“其实我一开始也没预料到,就是收拾几家钱商杀鸡骇猴得事情,居然南京户部、府衙、都察院都蹦了出来搞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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