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家出来,曾先生喜形于色。等这么多年了,周姐姐终于点头了,难怪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中了举就什么都有了。
秦德威跟着曾先生一起出来的,心中也是很有感慨。中举之前的曾先生按照这个时代的眼光,是标准的穷逼老光棍。
三十多岁的人了,除了个在南京不值钱的秀才功名和人品端正之外一无所是,而且完全不治生计,毫无田地产业。
还整天不切实际的看什么兵书武经,在族学蹭徐家邸报,幻想着出将入相做一番大事业。
这是什么人,这是最典型的地命海心!自家母亲当初看不上曾先生,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还有,这位曾先生在徐家坐馆攒了点钱后,又为破产朋友接盘买下宅子,结果发现自己连仆役都养不起,随即又想着扶持忠义之后,把宅子也祸祸出去了。
今年再回南京时,还得靠慧眼识人的秦姓弟子接济并安排住处......
这样的普信中年放到五百年后的微博啊豆瓣啊,说要找个结婚对象,怎么也得被网暴一个星期吧,热度高的话一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但谁能想到,这普信中年居然能在地狱难度的南直隶乡试中举,成为百分之四里的一个。
而且秦德威还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进士榜单上迟早有他的名字,说不定就是明年了......
“这个九月份,就要把婚事办了!”走到巷口时,还沉浸在兴奋里的曾铣突然开口说。
都已经认识好几年了,又都是三十多的人了,还扭捏个什么。
秦德威不说话,作为儿子在母亲出嫁事情上不能有立场!不过在心里想了想,确实应该这个月趁热打铁了。
京师会试是明年二月开春举行,所以也叫春闱。在此之前必须提前到达京师报名,并适应京师情况。
但北方冬天运河封冻,所以想北上赶考又不想走更辛苦陆路的话,最晚九月底十月初就得出发,才能在运河封冻前赶到京师。
那么想完婚就只能抓紧时间,九月内把事情办了,而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
曾铣说了婚事后,见秦德威不表态,这才松了口气。不表态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态度了,不反对就行。
熟悉小学生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不怕小学生不表态,就怕小学生非要开口发表意见。
曾铣心里开始合计,婚礼怎么办的问题时,突然又听到秦德威开口了。
“曾先生啊,关于以后的父子相处之道,我看要订个约法三章。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虽说世间无奇不有,但曾先生从来没听说,儿子给老子订家规的,但先听听再说了。
秦德威继续说:“这第一条就是,无论你和我母亲怎么过,但我跟你们分家另过。我这边屋里的事情,完全不用你管。”
关于秦德威的独立生活能力,曾先生倒是没有什么疑问。
至于孝不孝的,自己又不是亲爹也没有养育之恩,也没理由让秦德威晨昏定省的尽孝啊。
“那你改不改姓?以后算是秦家,还是曾家人?”曾先生问道。
秦德威很明确的回答:“可以改姓曾。”
曾先生就忍了,若把秦德威逼急了,他非要跑回秦家自立一房,那天经地义的谁也没辙。
“第二条就是,父子之间管教尺度不得超过师生尺度,也就是说,你的父权不超过老师。”
曾先生忍不住就说:“你这有点过分啊,怎能把父亲视同老师?”
秦德威“呵呵”一声:“什么叫全城文坛的希望?这是丑话说在前面,免得你被别人忽悠了,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曾先生只能忍了忍了,若把秦德威逼急了,他非要跑回秦家自立一房......
秦德威又说出了第三条:“君臣之前无父子!以后你若做官,在公事上,尤其是涉及到朝廷的问题上,我有权提出建议,你不得依仗父权压制。”
曾先生闻言就有点生气了:“你连公事都想插手?”
秦德威毫不退让的说:“你以为我想插手啊?还不是怕你作死,连累妻儿!”
说真的,如果不是曾铣身上埋着那么大的一颗雷,十七年后菜市场被斩......他秦德威才懒得操这些心,直接躺平不好吗?
如果没有爆雷风险,现在曾铣已经是举人了,做了他儿子,无论如何已经不用担心被当韭菜了。
不思进取的话,完全可以悠哉游哉混日子,抄抄诗词当个才子。
等曾铣中进士后,随便指点几下送他飞黄腾达,然后曾铣封妻荫子,自己自然就可以躺着获得官身,只是不大而已。
曾先生哪知道秦德威心里的弯弯绕绕,指责说:“你这小儿也太霸道了,若如此行事,谁能容得下你?”
秦德威答话说:“怎么就容不下?冯知县啊王大司马啊,与我相处的都挺好啊。”
曾先生:“......”
你确定他们都挺好?
秦德威站在曾铣面前,负手而立,秋风绕身旋起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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