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从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秦某人,往深里想,秦德威是不是为了甩掉已经没有实际价值的翰林、詹事官职,近几日才故意惹是生非,一边由于找处分的?
一般人哪有这种想象力,能想象出有人居然会想甩掉翰林、詹事这种顶级清流官职?正常人思维都只会以为,秦德威最近是志得意满的飘了,历史上也不乏这样的例子。
一时间,严世蕃感到天地之间唯有自己清醒了,真是众人皆醉他独醒,只有他才能看穿秦德威,但却根本叫不醒别人。
陆炳被严世蕃的不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又下意识去看向秦德威,恰好也对视了一眼。
但秦德威的看向陆指挥眼神却完全相反,充满了友爱和善意,彷佛还在说“谢谢啊”。
能被“对手”这样释放善意信号,陆指挥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比起激烈交锋然后败北更可悲的是,对手那种完全不在意的友善。
嘉靖皇帝略加思忖后,便下旨道:“秦德威轻浮无礼,不足为东宫表率,免去翰林学士、詹事、左春坊大学士,改工部左侍郎兼提督军器局!”
辅导东宫工作十分重要,秦德威一直占着茅坑不办事也不是办法,隔三岔五的总是请辞詹事官职也太烦人了。
故而嘉靖皇帝这次就发个了狠,他想看看秦德威辞掉詹事后,詹事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能让秦德威如此避之不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别人眼里这算是惩罚,相当于贬了,但秦德威反而大喜,连忙上前谢恩。
这波可算甩掉了包袱!在嘉靖朝中后期,政治气候与明代其他时候有点小区别,比起失去效用的清流职务,实权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翰林院,在其他时候翰林院内部有自成体系的规矩。翰林只要熬资历就可以熬成内阁大学士候选人,就算不入阁平时与皇帝直接打交道机会也很多。
但在嘉靖朝中后期,嘉靖一般不见人了,而翰林能否升迁全看写青词,原本的翰林规矩几乎都作废。
所以留着翰林官熬资历还有什么用?再说秦德威都半步入阁了,也不需要翰林官为跳板了。
詹事府更不用说了,等这波东宫集体作死扑街后,就是“二龙不相见”,连太子都没有,詹事府就是纯摆设,又哪来的权势?
秦德威谢恩完毕后,又奏道:“三品左侍郎与军器局相差太远,提督看似不伦不类,请将军器局改为军器监。”
大明朝廷衙门名称里,常见的词组就是部、院、寺、监,算是叫得上号的衙门。
而局在大多数地方都是很不入流的称呼,和仓、库、厂(除了东厂)差不了多少,所以秦德威才奏请将军器局提升为军器监,这大概意思就是将“兵工厂”升格为“装备衙门”。
果然来了!秦德威果然要扩张势力!严世蕃心里暗叫一声,然后竭尽最后的余力,苦苦进谏说:
“陛下!工部事务也颇为繁杂,而秦德威身上差遣已经太多了,只怕难以兼顾工部左侍郎提督军器局!”
秦德威也顺势奏道:“严世蕃言之有理,可让严世蕃加赞理军器局,以便于协助臣。”
严世蕃:“......”
他敢拿自己性命打赌,他如果真去当助手,不出一年就会因公牺牲!军器局里有的是能误杀自己的东西!
嘉靖皇帝不耐烦的说:“此事已决,不必再谏了!”然后又对秦德威说:“军器监之说以后再议!”
如果现在就给了,以后拿什么酬功?
黄锦黄太监在旁边记录嘉靖皇帝的口头旨意,回头还要交办给内阁制作正式的圣旨。
听到这里时,黄太监就问了句:“秦德威其余勋位官职差遣如何?”
刚才皇帝只说了秦德威的翰林学士、詹事改工部左侍郎提督军器局,没有提及其他的职务。
嘉靖皇帝不假思索的说:“其余不变!”
黄锦记下后,又尽职尽责的问了个很专业的问题:“若秦德威仍保留入直文渊阁,以何官位入直?”
嘉靖皇帝愣了愣,刚才好像是把这个问题忽略了。
大明有些官职差遣,是有一定固定配套组合的,比如巡抚必加右副都御史或者右佥都御史,又比如最近新设的领军机处差遣,前面加了兵部左侍郎。
而所有阁老都必备的“入直文渊阁”其实也并不是官位,而是类似于巡抚这样的差遣性质。
根据近百年官场老传统,在入直文渊阁几个字前面,配套的官位一般是翰林学士或者殿阁大学士,就彷佛巡抚之前必须加副都御史或者佥都御史,先前秦德威就是翰林学士入直文渊阁。
刚才在秦德威一口气被免了翰苑坊局的清流职务,包括翰林学士、詹事兼左春坊大学士,而其中的翰林学士与“入直文渊阁”是连带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没了翰林学士,秦中堂拿什么去入直文渊阁?
主要是秦某人的官爵太复杂,兼项太多,全写下来百来字,一不留神忽略了某些问题实在太正常不过了。而出现问题后,就只能弥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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