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沈知府有点诧异,盖因府县学校的教官虽然地位不高,也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教官身份要端着,轻易不到府县衙来拜见。
随即府学的谢教授被门子带了进来,慌里慌张的说:「大事不好!」
看到谢教授这模样,沈知府脑门子顿时就有点疼。
但凡是个经验丰富的地方官,就能判断出来,能让教官这么慌的,除了学校生员也就是秀才联合闹事,还能有什么?
众所周知,大明中期以后,地方生员势力,尤其是科举鼎盛的地方,就跟马蜂窝差不多。
他们依仗政治特权,动辄聚众闹事,让官府都吃不消,抓也抓不了,动刑也动不了。
而官府往往碍于「优待读书人」的政治正确,面对聚众作乱的读书人束手束脚。
专门有个名词叫「破靴阵」,就是形容这种现象的。
在历史上真有些官员都被闹事的秀才围殴过,甚至还有堂堂的封疆大吏巡抚被逼的跳墙而逃。
「这又是怎么了?」沈知府很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
谢教授连忙说:「刚才府学和县学都在串联,互相传话说为了遭受不公的杨承闵杨同学,明日要去公馆闹一闹!」
在今日在接风宴席上,十分敢说、直接指责秦中堂的年轻人杨承闵,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他结局不太美好,据说要被秦中堂免去功名、终身禁考了。
谢教授继续说:「不只是杨承闵遭受不公的事情,还说同时要抗议秦中堂意欲在宁波倒行逆施、搜刮民财!」
沈知府又问了个关键问题:「是谁在串联?」
谢教授显然也是打听明白了,很准确的答道:「是陆家的陆孟观!」
沈知府苦笑几声,又跳出个陆家的人。这样杨、陆、张、屠宁波城四大家族的人,都轮着出来了一遍。
四大家族里,杨和陆有联姻,所以杨承闵遭遇不公,陆家的人跳一下也正常。
再说近年来风气如此,地方势力如果对官府不满,煽动读书人聚众抗议的事情,也时有耳闻。
四大家族在本地豪族里之所以拔尖,就是因为同时也是读书科举世家,动用破靴阵来对付秦中堂
,完全也在预料之中。
谢教授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沈知府本来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到谢教授的询问后,下意识地说:「甚好!天赐良机也!」
谢教授迷惑不已,这知府很不对劲!
沈知府自知失言,连忙挥了挥手,「本府知道了,你且下去!」
但谢教授还没有走出门,又被沈知府叫了回来,而后沈知府又问道:「在府学中,你可有信得过的生员?本府要找三五个办点事,但请放心,是好事!」
同时沈知府又打发了亲信长随,去公馆向秦中堂通风报信。
及到次日,果然有大批秀才开始在府学聚集,还有很多凑热闹的童生。甚至童生参加这种读书人活动,比有功名的秀才更加积极。
在宁波府这种科举发达的地方,生员数量本来就多。而且宁波城又是府县同城,同时有县学和府学,生员秀才数量起码数百人。
再加上数不尽的童生,那所谓「读书人」的数量就更多了。
到了上午时候,府学这里便已经聚集了二三百读书人。
府学的头号「学霸」陆孟观,站在明伦堂前檐下,朝着聚集在此的同道们慷慨激昂的说:
「杨承闵何错之有?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别人不敢说的话,就遭受巨大不公!我们岂能坐视不理,誓要讨个公道!」
阶下几个好友一起鼓掌,把气氛带了起来。
人群里又有人叫道:「我听说秦中堂到宁波来,只为敛财二字!我们读书又为何事?如果不能为民请命,也枉为读书人了!」
在集体正义的气氛下个人情绪是很容易被带起来的,当即众人就出了府学大门,朝西而去。
宁波城里,大部分衙署都在西北,唯独府学在宁波城的东北区域。
气势汹汹的准备前往公馆抗议的读书人们,才走到巷口,便看到有个官员堵在了巷口的正中间。
大部分读书人都认识的,不是全宁波府的父母官沈知府又是谁?
很多人敢于盲从,但却不敢冒尖,见到父母官亲自拦道,就缩到了后面去,不敢与知府老大人对线。
唯独真正有底气的人,才赶上前去,比如这次读书人聚众抗议的领头羊陆孟观。
出身大臣辈出的四大家族是一方面,他父亲陆钶也是官至巡抚的,前年才被免职回家。
有这份底气,陆孟观自然不怕沈知府,所以就带着几个朋友,围了上去。
他甚至还主动询问道:「老父母何故在此站街?」
沈知府反问道:「你们不在学校里会文,出来闲游做甚?」
陆孟观却正色道:「并非闲游,实乃为民请命去!总不能眼睁睁看不公之事发生,心里还无动于衷。」
沈知府依旧不肯让步:「太祖高皇帝有诏旨,生员在校,只许精进学问而已,不可随意议论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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