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与张潮这一回合的斗嘴,没斗赢也就罢手了。毕竟在他心目中,如今第一重要的事情是首辅位置。
虽然他严嵩现在被人尊称为执政,但只要不是首辅,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在政治上,名分还是很重要的,连曹孟德都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有当上了首辅,才能有「大义」进行集权和权力整合,才能获得对秦党的政治优势。
经过千万次计算后严阁老觉得这可能是击败秦党的唯一,途径了。
内阁是最排资论辈的地方,如果没有皇帝钦点一般就是按照入阁先后顺序来排位置。
只要赶走了翟銮,他严嵩天然就是首辅!
秦德威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内阁排到前面去,更不可能先于他严嵩当首辅,这就是他严嵩最终逆转秦党的机会!
此时严嵩和张潮两个大学士都已经到了文渊阁,唯独首辅翟銮还没到,这也很正常。
毕竟翟首辅自恃身份,每天都要最后一个到,以彰显首辅的尊贵地位。
反正他也没什么实权,到早了也没多少事干,还不如去晚点有面子。
今日翟首辅的座轿正不紧不慢的沿着长安街走,快到长安右门时,随从忽然发现有处墙边人头攒动,不少官员正围在那里。
作为首辅随从,当然具备一定的政治敏感性,立刻向翟首辅禀报道:「前方似乎有新出的揭帖张挂。」
揭帖本来是一种公文形式,但在大明中后期,也具备了「大字报」的含义,而且也经常成为政治工具。
能在长安右门附近被偷偷张挂,又有这么多过路官员围观的揭帖,那肯定具有政治属性。
当即翟銮就让随从去揭帖那边探知详情,没多久便见那随从飞快的奔跑了回来。
而且那随从的手里还捧着大幅纸张,对翟首辅禀报道:「小的已经把大字帖子从墙壁上揭下来了,老爷还是自己瞧瞧。」
翟銮诧异的亲自接过来后,凝目看去,只见纸上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首辅翟銮,尸位素餐,无所事事,退位让贤!
「混账东西!」翟銮勃然大怒,将手里纸张撕得粉碎,嘴里大骂道。
就是听在其他人耳朵里,不知道这是在骂谁。
虽然近十几年来,从张孚敬到夏言,从严嵩到秦德威,翟銮一个也斗不过,但最基本的政治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这样的政治性揭帖肯定不止一张,别处大街上肯定也有一些!
这很明显是有人想搞事,先发揭帖放出风声!
带着怒气,翟首辅也来到了文渊阁,并走进了中堂。
原来的阁臣都是在光线很差的单独小隔间里办公的,中堂就是供奉圣人和开会的地方。
但从秦德威引领了潮流风尚之后,阁臣都不愿意去小隔间了,全都扎堆在中堂,让中堂变成了阁臣集体的办公室。
「严嵩!毋乃太过矣!」翟首辅进来后,直接就对着严嵩喝道。
严嵩抬起了头貌似迷惑的说:「何出此言?」
翟銮又回应说:「你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严嵩暗笑,从翟銮这几句话的表现来判断,大概也只剩下无能狂怒,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就叫既是阳谋又是阴谋,阳谋在于人人都能猜出是他严嵩想当首辅,阴谋在于外人不知道他采取什么具体手段。
其实他从没担心过翟銮,最担心的是,秦党为了阻止自己当首辅,会出手维护翟銮。
阳谋的一面是为了逼迫翟銮,阴谋的一面则是为了防范秦党,或者说给秦党挖坑。
如果秦党真的不
计前嫌的全力维护翟銮,那再把翟銮科举舞弊的实证拿出来,也相当于打击了秦党的脸面和威望。
接下来的剧情,完全按照了大多数人猜测的方向进行,很多政治斗争操作都有基本套路。
科道忽然有一些人开始弹劾首辅翟銮「尸位素餐」,然后六部也有人跟进。
再加上政治投机的、真心觉得翟銮不配当首辅的、不明真相跟风的、手贱练手的等等,几天下来,林林总总也有多达三十余封奏疏弹劾翟銮。
这也算是初具规模的舆论声势了,足够引起官方重视,并且官方必须作出反应。
按照正常规矩,大臣遇到这样的弹劾,应该做出一个主动请辞的姿态,然后闭门谢客,象征待罪之身等待皇帝处置。
但这次翟首辅却也豁出去了,一反常态的没有做请辞姿态,依然占据首辅位置不松口,每天还是继续去文渊阁。
于是翟首辅这个「对抗性」的态度又引起了更多科道官员不满,出现了新的一波口诛笔伐,在「尸位素餐」的罪名之外,又多了一个「恋栈不去」。
翟首辅则完全不要脸皮了,仍然拒不做出请辞的姿态,并公然声称:「官职乃陛下所授,亦只有陛下可以夺回!」
于是大明朝堂又出现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政治危机」,说是「不大」,因为似乎并不影响政务运转;说是「不小」,则是因为涉及到名义上的最高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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