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又是个晴天。
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淡金『色』的阳光从天空洒下,满园草木茂盛苍翠。虫鸣伴着池水边的蛙鸣凑了个合奏曲,走廊木梁下趴在巢里的『乳』燕视心情偶尔『插』进去伴个奏。
贺茂保宪坐在廊下,手里端着枚天青『色』的酒盏。他这个人随意惯了,说好听的可以形容上一句疏朗放达,连坐都不是端端正正地好好坐, 一只长腿屈起, 端着酒杯的那只手手肘就势搭在了膝盖上,坐姿十分不羁。
此时这位仁兄正坐在安倍晴明家里, 一边喝着他的酒,一边欣赏着他家的庭院。或者也不能用“欣赏”这个词,至少从他那微微抽搐的眼角和强忍着什么一般的表情来看,贺茂保宪大人似乎是并没有从眼前荒得特别有『性』格的庭院里得到什么“美”的享受的。
幸而, 从德子家那个杂草丛生得甚至被牧牛糟蹋过的院子回来之后, 贺茂保宪对这方面的忍耐能力似乎提高了不少。至少他憋着一口气把整杯酒都喝完了都没有出言多说什么。
安倍晴明于是问他,“师兄今日是有求而来?”
正端着空酒杯想着什么的贺茂保宪一愣,一句“你怎么知道”哽在了嗓子口好悬没冒出来。
然而虽然他最后紧急将车刹住了,面上的表情也已经把他自己出卖得差不多了。大阴阳师放下酒杯, 听起来非常诚恳道,“因为师兄今日对在下的庭院似乎颇为欣赏的样子。”
“……”贺茂保宪第九百七十一次生出了和自家师弟打一架的念头, 然而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差距, 他又第九百七十次把这个念头憋了回去。唯一的那一次冲动造成的后果贺茂保宪完全不想回忆!
他“呵呵”冷笑了两声, 干脆也不绕弯子了, 非常直抒胸臆地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晴明,德子那件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大阴阳师若无其事。
“……处理完了?”
“藤原济时大人不是没有死吗。”
“……”贺茂保宪嘴角一抽,是没死,但是每天晚上一睁眼就能看到一个黑发覆面一身血衣的女鬼抱着一把摔破了的琵琶幽幽地站在床头看着自己,还每天一个造型不带重样的,换了是你你接受得了吗?
贺茂保宪刚想拿这句话怼回去,但是还没开口他就突然想起来,说不定他师弟还真接受得了。
贺茂保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确定那个女鬼不会杀他?”
“自然。”
他说的这么笃定,贺茂保宪不由得好奇,“你怎么做到的?”要知道,要让一个女鬼憋住杀掉仇人的欲望可不单单是困难两个字可以形容的,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了。
大阴阳师看着他神秘一笑,用安倍晴明特有的悠然的语调,慢悠悠地拉长了声音,“这就是‘咒’啊。”
贺茂保宪,“……”
够了,我不想听那个你跟高野山的和尚们争论了七天七夜也没争出个屁的玩意儿。
他伸手抹了把脸,几乎低声细气道,“行,既然你大阴阳安倍晴明都这样保证了,我回去就这么跟藤原济时说。”然后把那个抱着他家门柱不撒手的垃圾玩意从家里踢出去,自己造的孽自己担,反正他不是喜欢美人吗,那女鬼长得那么漂亮!
贺茂保宪正在心里憋着骂人,走廊下的小径上,穿着浅紫『色』唐衣的蜜虫从草丛间缓缓行来,站在廊下俯身行礼。
“晴明大人,您邀请的客人到了。”
贺茂保宪闻言纳罕,“晴明你还邀了人?”要知道他这个师弟家除了那位直愣愣的源博雅四位,等闲不敢有人登门。平安京里提起他的名字都神神秘秘的,讳莫如深得仿佛某个不能说名字的人一样。
而他的话音刚落,贺茂保宪就看到了安倍晴明邀请来的那个人。老实说,就是天皇突然到访估计都不会有这个人的出现还让他惊讶。
“芦屋道满?!”
天武天皇设立阴阳寮,将阴阳师这个职业收编进了官方系统,在整个日本岛,阴阳寮里的阴阳师代表的就是正统,历史上许多有名的阴阳师也全部都是阴阳寮出身。然而,也并不是所有的阴阳师都在乎这点“正统”的。即便是在平安京,也有许多并没有挂靠在阴阳寮中的闲散的阴阳师,以播磨国的阴阳师集团为首,俗称“野路子”。而在这些“野路子”的阴阳师中,有一个人,名气和能力大到几乎可以和阴阳寮的门面安倍晴明比肩。
这个人就是芦屋道满,一个从出身到行事都跟正统半点沾不到边,浑身透着浓浓的邪气的阴阳师。
贺茂保宪是真没想到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居然还有交情。不过看二人见面打招呼的样子,交情似乎也并不是很深厚。
一般而言,在见到主人有新客人到的时候,之前来的人就会知礼地告辞自觉腾空间出来。然而贺茂保宪是个不讲究的,他半点没有自己该走了的觉悟,在座位上坐得稳稳当当的不说,还拿着探究的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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