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漫天鹅毛舞,
青松乔绿无力仰。
风过林响远山披素妆。
野原寒意生机藏。
盼高阳冰冷消长。
静待早春柳绿杨黄。
地上的残雪还未消融,夜里一场暴雪又席卷了淮海平原。
一大早,栓柱就早早起来烧火做饭。他俩大孙子今日要搭车去金陵。
昨夜,雪下了一夜,栓柱的媳妇银花嘟囔了他一夜。
这夜里,翻来覆去将宗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总之一句话,她到了宗家就没享过一天福。宗家欠她的,更欠她儿孙的!
“你们宗家,有一个好人嘛!打你爹宗老三起就是一个窝囊废!”
栓柱不吭气,握着烟袋锅子抽他的旱烟袋。
“一个个的驴屎蛋子表面光,绣花枕头一包糠。你那个大侄子兴邦都当了省委书记了,官够大的了吧,有什么用!俺儿兴家照样在家里刨土,那可是堂兄弟啊。”
“够了,白说别人吧!”
“哦,就说你大儿,你大孙!你大儿传家家里金山银山都堆不下,往家里拿一分了么?”
栓柱眼一瞪。
“你个熊娘们睁眼说瞎话,十年前,传家拿回家五十万,一个信用卡装着,留着我养老,盖房,五十万呐!还不是让你偷偷拿回娘家喂了狗了!就是喂狗还能换个摇尾巴,你可好,换来的是冷屁股!翻白眼!”
银花被男人怼的语塞,那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闹心事之一。有钱时娘家哥娘家侄待她当贵客,钱哄骗光了就拿她当丧家犬。
“俺说的是宗家!你老扯我娘家干什么!恁儿拿过五十万后再也没往家拿一个子!”
“哼,我花不着儿孙们的钱,再说了,就是传家开银行也不能往家拿钱了,拿钱干什么,留给你往你娘家贩?”
银花眼都仇恨红了。咬牙切齿道。
“你还是疼恁大儿,恁大孙!还是你第一个老婆腊梅香啊,大孙子当了县长了,另外两个孙子还跟他爹往在家里刨土吃饭嘛!丢人现眼!!”
不提腊梅栓柱还能忍住。
“熊娘们你是有多贱,跟一个难产死了四十多年的可怜人较劲!”
栓柱拽下大衣抱了一床被就去了夏屋。
他宁愿在夏屋里冻死也不愿被女人唠叨死。
娘的,老子明天也跟俩孙子一起出去打工去。
躺在黑窟里的老汉蜷缩着身子,瞪大了眼。听着外面梭梭簌簌的雪声,栓柱开始思考人生。
他怎么就活成了他爹宗老三了呢。
想他年轻时,骑翟举人的大青马,睡四太太,大有挥斥方遒的感觉,泇水原他得占一号!
没成想越活越倒缩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人如果没有把握住人生兑现窗口期,将最有资本价值的年轻时代兑换成财富和地位,他将贫困潦倒一生!毕竟,嘚瑟不能当饭吃,等到人老珠黄,上天也帮不了你!
荒唐的二十岁,兜兜转转三十岁,浑浑噩噩四十岁,碌碌无为的五十岁,最初对爹窝囊的不屑现在就是对自己真实写照。
一声鸡鸣将栓柱从梦中拉回现实。
天微微亮了。
蜷了蜷麻木冰冷的腿,将大衣又往身边掖了掖。还是冷,冷彻入骨。
干脆起床做饭,早吃早启程。
上车饺子下车面。栓柱在大雪天里包了一顿韭菜鸡蛋饺子。
摇起俩孙子,爷孙仨暖暖吃了一顿,拎着行囊上路了。
上了堰头,泇水原一片雪原。东方天际泛起红晕,朝阳惺忪着眼,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红扑扑的脸蛋。
宝能、宝贵高兴坏了。“爷,我们去金陵能发财么?”
“只要肯出力,动脑子,肯定能发财,出人头地。”
“也不知道俺爸的菜馆生意好不好?不好我可不在那熬磨时间!”
“瞎,你还没到地方呢,就说丧气话,宝贵爷最担心的就是你,性子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走了一个钟头,走到了县道边,拦车去了县里。再坐火车到金陵。傍黑时爷仨到了兴家的小饭馆。
兴家正在炒最后一道菜,汗流浃背,一抬头看见爷仨正在大街上左顾右盼,心中一喜,扔下炒瓢出了门朝他们招呼。
“往哪看呐,这儿,这儿!”
听见老爸的声音,宝能呲着牙笑了。
“爷,俺爸的店真小,跟个鸟窝样。”
“小也是咱的店!这个城有咱一个落脚的地。”
这话不假。宝贵觉得刚才还万分陌生的街现在温馨可爱,至少,街边的灯有一盏为他们而亮。
爷四个挤在小店里吃番茄鸡蛋面。
兴家拿出一瓶二锅头,给每个人倒了一小杯。
“喝!”
正喝着,门口停了一辆劳斯莱斯。
“俺爸,来生意了。”
“哈哈,这可不是生意,这是来蹭饭的主。”
下来的是专家。
“吃饭也不叫我,给我盛一碗。”
栓柱给儿子推过来一杯酒。
“二锅头还能喝下去么?”
“俺大能喝,我就能喝,这二锅头够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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