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具送来后胡岩就坐不住了,催着广东那边的钢厂先运来几托料,马不停蹄投入了生产。
江落苏这几天忙成个筛子,新产品上线,调试机器,装卸模具,各岗位的生产指导和质量监督,光这些已经让她分身乏术,胡岩看不得她好,又给她安排了一个重要任务,招人。
她刚来东阳,圈子还没搭建起来,上哪去找熟练的技术工?别无他法,只能拿着一沓招聘启事满工业区张贴,路口的电线杆子和超市的墙壁是她的重点目标。贴墙时她倒没觉出什么,就是每回一靠近电线杆,脑海里总能蹦出些不健康的画面。这也怪不了她,随地撒尿的风景看多了,记忆很难不出现反射。
这边江落苏贴完小广告回来,抛光组的组长宋启明正在办公室门口等她,面色急切,看来事情不小。
江落苏估计是今天电线杆看多了,眼下见到高瘦的宋启明,杵在那儿和电线杆无异,她问:“怎么了?机器出问题了?”
“没,”宋启明略显为难,“我是想跟你汇报一下情况,刚刚胡总上楼巡视,看见老洪的工位又空着,说他最近老这么请假不得行,想找人把他替了,可老洪这人你也知道,他没事不会瞎请假的,实在是身体遭不住了。”
江落苏忆起上回在车间看老洪咳嗽,整个人状态是不太对。以老洪的卖命个性,要不是实在扛不住,打死他也不会请假的,她隐隐担忧:“老洪现在怎么样?咳嗽的毛病还没好吗?”
宋启明道:“没呢,我让他去大医院检查,他心疼钱高低不愿意去,这些天都耗在那卫生院挂盐水,也不见效果,你说说,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
江落苏叹口气,生活把人逼得束手无策,或许在老洪的心里,自己那条命早就没钱重要了。她打发宋启明先回车间干活,并保证不会找人替掉老洪的岗位,宋启明这才安心离开。
江落苏又给老洪去了个电话,连哄带骗,说有了社保卡去大医院治病根本不用花钱,反倒是在小医院挂盐水报销不了,老洪一盘算,小江师傅是从来不会骗他的,立马答应明天去人民医院看。
老洪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江落苏,胡岩上次说盛洋的预付款一个礼拜后到账,这眼看一个礼拜都过了,胡岩对除尘工作台的事儿只字不提。不提也就算了,江落苏后知后觉想起胡岩这几天的表现,好像总是刻意避着她,但凡她在办公室里,胡岩就找借口去忙别的,根本不给她交流的机会,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她越想越气,给正在外面谈业务的胡岩发了条信息,追问预付款的事儿。胡岩隔了一个小时才回复,说是盛洋那边没动静他也没办法,不过他会抓紧时间催促。江落苏看他态度还算诚恳,暂且信他一回。
翌日上午,江落苏正在二楼车间盯生产,隔着窗台望见厂区里开进来一辆大货车,上面堆得满满当当全是切好的不锈钢材料,看尺寸和吨量,是洗碗机材料无疑了。
胡岩看见这车钢材比看见他亲妈还热情,脸上的激动掩都掩不住。这来的哪是不锈钢啊?那都是票子。他撸起袖子亲自上场指挥司机停车,连打了几个电话,韦立冬和仓库大姐纷纷跑出来,卸料的卸料,计数的计数,好不热闹。
江落苏总觉得不对劲,胡岩不是说没钱吗?这一大车子的材料又是怎么来的?她丢下手里的活儿计下了楼,追在胡岩后头问:“是不是预付款打进来了?”
胡岩始终用后背对她,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其实是不愿意跟江落苏讨论这个话题:“没呢。”
“那你哪来这么多钱进材料?”
“找供应商赊的,合作这么多年了,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这话没能说服江落苏,和供应商合作多年是不假,可他们并不算大客户,哪个供应商敢随便预发这么多货过来?她还想追问,厂区里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停在她和胡岩的身后。
来人是老曹,蔫了吧唧的状态。头发许久没剃过,顶上那块儿左右是长不出来了,可两边的长度早已盖住了耳朵,胡茬儿蓄满了下巴,外套也皱巴巴的,原本滚圆的肚子莫名其妙缩了回去,显得那件POLO内搭很不合身。
他望向胡岩和江落苏,半晌没开口说话,只是把视线挪到装满钢材的货车上,静得让人发慌。
胡岩转头看到他,知道老曹这趟登门不简单,可他理亏,当年也确实承过人家的恩情,这会儿不好闹得太难看,于是热络道:“曹总,哎呀,你来怎么也没打个电话?我好泡好茶等你呀。”
老曹连冷笑都费劲:“我打了,你倒是接啊。”
胡岩解释道:“这话说的,你曹总的电话我能不接吗?真是忙得冒烟儿了,你看,这一大车的料过来,我又是一阵子睡不好了。”
老曹凛着眸子瞅他:“有钱赚还不高兴?”
胡岩自知这是在讽刺,也只能笑着打哈哈:“咱都一样,赚的都是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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