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夜晚,连日来满是阴霾的天空终于迎来了澄澈,周天星辰遍布苍穹,星光显耀,犹胜月光。
神都外的坊市中,一个青衣男子在小楼上凭栏而立,抬首望天,视线落于北极之处,嘴角缓缓勾起弧度。
“帝星移位,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面相平平无奇的青年轻敲木栏,含笑自语:“先将太学祭酒墨夷陵骗出神都,后又迫退土伯,让这两者都以为你是要趁机扫荡朝堂,却不知道你想要釜底抽薪,将天子道果握在手心中。然而,你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如了我之意啊,贤弟。”
“长公主无法监国,太学祭酒和土伯也斗不过你,这大权落到你手中,又有天子道果在手,你便是不容纳天子道果,也是和天子无异了。大周的江山,到底还是旁落了。”
青年将一席话悠悠道出,言语之间,似是在和一个人隔空交流,既有悠然之意,又带着少有的激越。
甚至话到后来,他的瞳孔慢慢拉直,变成了威严的竖瞳。
“贤弟啊,为兄可没有逼你。”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手一翻,一壶酒,一酒杯,两者同时出现在木栏上。
他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酒杯,向着皇城方向遥遥一敬。
皇城北门,夺目的金光已是悉数内敛,取而代之的是遍照的星光。
长公主举目望天,道:“都说学易的能够观星象以知天下事,现在大尊又是否知道你将行之事?”
姜离闻言,微微一怔,然后同样抬头,遥望北极那紫微星所在的方位,“七星乃轩辕之象征,紫微帝星显照的便是姬氏天子之气数,然而在当初雍州大旱之时,紫微星就已经开始移位,如今夜观北极,应该是无法判断出天子之遭遇的。不过封印乃是大尊所设,当我解封之时,他定有感应。”
“是吗”长公主眸光闪动,也是看向前方。
彼时,神农鼎中光华尽敛,让天子的身影也变得不再醒目,然而随着一道道气脉在其头顶交织,淡淡的波动浮现,原先如同石像般的天子,也逐渐散出威严之势。
姜离隔空御气,气脉勾划交织,一道乾卦逐渐现形,若有若无的波动覆盖之下,被凝滞的时间开始流动。
本是由宙光神通所化的封印,也该由宙光神通来解,然而大尊已是能够参透神通的境界,洞悉宙光之玄妙,早就创出了法参宙光之功。
宙光封印之解,便在乾卦之中。
当乾卦徐徐降下之时,姜离天眼洞照,又一次看到了那光的海洋,在不断流淌的“水流”之中,帝者的虚影和天子的肉身相重合。
随后,天子的双眼中多了生灵该有的波动。
他活过来了。
天子身上依然带有血迹,但其威势却是掩盖了身体的虚弱,当其解封之时,整座皇城都似是从死物变成活物一般。
可还不等天子之势和皇城呼应,空间变化,另一重天地覆盖了此方空间。
雨师元君操纵着宝极洞天,让它从地脉之下浮起,洞天的空间和皇城的空间重叠,互相置换,北门之后突然变得一片空旷。
天子被封在光阴之中,其身形不可移动,是以只能围绕着封印建立法坛,可现在天子已经解封,那情况自是有所不同。
当天子的双目逡巡之时,赫然发现自身来到了一处陌生空间中。
脚下是破裂的大地,周边还有山岳的残留,天空之中遍布掌印和印记,带着平淡又危险的气机。
“洞天福地”
苍老的天子一眼就认出了所处空间,目光逡巡,掠过了化作应龙的雨师元君,掠过了长公主,最终落到姜离身上。
“伱是当初闯入光阴之人,”
他没有第一时间询问长公主和雨师这两人,反倒是和关系最远的姜离说话,“你是谁?”
说来荒谬,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子和姜离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天子知道姜离的姓名,也在光阴长河之中见过姜离,但他并没有将姜氏分家的小子和眼前这人联系起来。
“姜离。”
姜离平静地道出一连串的名号,“姜氏家主、鼎湖派摇光长老、朝廷司空,今后还有可能加上一个摄政王的名位。”
单凭这些名号,天子就能自己补充出自己被封之后朝局的变化,还有眼前这个姜氏分家子如今的地位。
“姜氏的剩种,竟然要爬到我姬氏头上了。”
天子淡淡说着,终是看向长公主,“皇姐,你等反朕,结果却是让姜氏主导了朝局,你可有后悔?”
“若非你倒行逆施,如何会有现今的局面,”长公主面无表情,不为天子之言所动,“你可知因你没有及时打压太平教之故,大半梁州被水淹。你可知天君便是让你遭受天谴之人,也是他令得苍天受创,大周江山不稳。”
“若无你失德,大周何至于此。”
如今的局面,有各路妖魔鬼怪之因素,也有至强者纷纷落子之缘故,但究其起源,还是要从当年天子遭受天谴,重新拥有人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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