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机会,张择立刻开口了:“我是这样安排的......”
他将先前安排参军的话快速的说了一遍。
那女人的视线从参军身上转到他身上。
她看着他,听他说完,含笑点点头。
“很好。”她说,然后放下车帘。
牛车缓缓过去了。
他伏在地上激动地浑身颤抖,先帝捧在手心里的宠妃夸他很好,他得到更大贵人的赏识了,他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
但,什么都没发生。
参军倒是没有嫉恨他抢了话,也没有提拔他,待他跟先前一样,不当回事。
宠妃更没有特意见他,赐他官爵。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只是安排了一次护卫,对那种贵人来说,并不在意。
他想要更多的展示自己的机会,但他一个小巡城卫连靠近皇城的资格都没有,这位宠妃,也没有再带着皇帝微服私访。
但他的机会又来了。
那位宠妃不再是妃,变成了皇后,她设置了铜匦,广开言路,广纳人才。
他狂喜不已,不管是延恩、招谏、伸冤、通玄,他都投了,他无所不能,他满腹才干,他愿意为皇后效劳。
他甚至还很厚脸皮地提及了那次夜游的事,表明自己受过她的夸赞。
但,没有回应。
他以为或许这只是假象,皇后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看这些投信。
但他身边忽然有两个同僚得到了提拔。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提拔,只是将他们调去了他们很想去的地方。
这两人激动不已,借着醉酒跟他吐露,是蒋后的恩赐。
“我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皇后真的看了。”
“皇后看了我写的账目,必然也认为我擅长计数,应该去曹仓参军手下做事。”
他如雷轰顶,比起这两人,他聪慧,勇武,有百般手段,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
这两个人都被她看到了,她怎么不看他?
他不停地投信,然后看着她权势越来越盛,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他始终没有回应。
他想,他还是出身低微,没有家世人脉,没有万贯家财,她看不上他,认为他帮不了她。
他不再执着投书了,他开始继续经营,他花钱如流水,他渐渐升职。
他沉默寡言,他做事沉稳,最关键是,他对蒋后没有他人那般畏惧追捧。
他知道,蒋后有很多人,但也有很多人不是她的人,想要除掉她。
果然,有人看中了他,点他进了千牛卫。
“或许有一天,你能为殿下助力,为大周安危尽力。”
他才不在意为哪个殿下助力,大周安危更无所谓,他只想看看,那个不用他的人后悔。
但可惜的是,他终于走到她面前了,她在地上摔的支离破碎。
他到底还是没机会问她后不后悔。
他真是遗憾。
先前传说是蒋后鬼魂作祟,他一点都不害怕,还想着,来的好,他正好见见,问问她。
没想到,此时此刻,真的,见到了。
张择跪在地上,感受着双耳嗡嗡,也感受着膝盖与砖石相撞带来的疼痛。
疼痛让他混乱的意识凝聚。
这是幻觉,这是假象,这些邪祟打着蒋后归来的旗号,必然也会用她的样子来迷惑人心!
他们对他耍这种手段,他难道会被一个幻术吓到?
张择脸色冰冷,他手撑住地,缓缓站起来。
头顶上有声音落下。
“张择。”她说,声音有些缓慢,似乎在思索,“我记得你。”
张择冷笑,这种把戏……
“你在三年里给我投了八十四封延恩、六十五封招谏、二十八封伸冤、四十九封通玄。”
张择撑在地上的手一滑,原本要起身的他再次跌跪,膝盖再一次装在石砖上,生疼。
疼痛在他全身蔓延,直冲向头顶。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投过的文书,每一次,他都在墙上画一道,密密麻麻,那面墙如今还被他移在了如今宽大的府邸内。
他心里牢牢记着详细的数目。
这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她怎么.....
她知道!她看到了!
不,这是幻觉,术士说过,幻境里,你看到的你听到的都是你自己心中所想。
那术士还说过,在幻境里的不要回应。
张择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她穿着低等宫女那种难看的宫袍,但她的双目依旧灼灼,她腰背挺直。
张择有些眩晕,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晚,他冲进去,他要第一个抓住蒋后。
但迎接他的只是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首。
现在,那具尸首缓缓恢复凝聚成形,然后站起来,微微垂目看着他。
“我还想,你后来怎么不投了。”她说,打量他一眼,“原来是投了他人了。”
投了他人。
他难道想投他人吗?
还不是因为她!
张择只觉得身子颤抖,他嘴唇也在颤抖,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用我?”
眼前的女子笑了。
“当然是因为你资质平平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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