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亮的早,但位于京城外丘陵上的圣祖观似乎还笼罩在夜色中,灰蒙蒙一片。
敲门声持续不断,直到门打开。
“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道人没好气地喝斥,待看清门外人的脸,声音停顿下,嘀咕一声,“长得好看也不行。”
周景云对道人施礼:“东阳侯府周景云求见玄阳子。”
道人笑了声,笑得有些讥嘲,但倒是没有再说难听话:“等着吧,老祖在早课呢。”
说罢砰地关上门。
周景云明白那声讥笑的意思,求见,皇帝求见玄阳子,玄阳子还十次有八次不见,他一个侯府世子,连侯爷都不是......
这个道人或许会去通传,通传了玄阳子肯定也不见他。
或许这个道人根本就懒得去通传。
周景云看着紧闭的观门,当然,他来也不是真傻傻等着的,他已经叩门了,主人已经知道了,也不算是贸然闯入了。
周景云看着一旁的矮墙,将衣袍掖在腰间,小小助跑一下攀上了墙头。
说起来,这辈子也没有翻过墙,难免翻的不够利索好看。
还好,也没人看......
周景云翻上墙头,先将一条腿翻了过去,身子抬起,下一刻看到里面院子里站着一人,呆呆看着他。
“周世子!”
王同一声大喊,神情不可置信。
“真是你!”
“我刚才在上早课,听到有人嘀咕说周景云来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哦早课太早了,我又晚上熬夜点灯,困死了,早课就是用来睡觉。”
听着王同的话,坐在墙头上的周景云缓解了瞬间的尴尬,他嗯了一声,将另一条腿抬过来,丝毫没有退缩,当着王同的面从墙上跳进来。
“慢点慢点。”王同伸着手过来搀扶,“我来帮你。”
周景云已经稳稳落地,王同的手也没闲着,给他拍打衣袍上的土。
“世子,我知道这件事很难过,但你要想开些......”他一边唉声叹气说。
周景云听得一愣“什么?”
王同看着他,神情同情又悲愤:“你不要因为李余他移情别恋娶妻就要出家逃离红尘。”
周景云一时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来见玄阳子。”
王同点头:“对啊,你要来我们观出家修行,自然是要玄阳子同意。”又压低声音,“这老头很贪财,我祖父给了他很多钱才让我进来。”说到这里又看着周景云的脸,喃喃,“世子或许不用钱.....”
周景云要说什么又咽回去,问王同:“玄阳子在哪里?劳烦王郎君引路。”
王同点头:“没问题。”说罢先迈步,又嘀嘀咕咕,“玄阳子从不上早课,这时候还在屋子里蒙头大睡呢。”
圣祖观并不大,没几步就来到后院一栋屋前。
“我自己去吧。”周景云拦住要上前推门的王同。
王同想了想点头:“好,世子的私事我就不过问了。”
唉,万一世子在玄阳子跟前哭诉呢,他不行,他心软,见不得这场面。
“说一说就好,千万要想开。”他又拍了拍周景云的胳膊,“红尘虽然伤人,但世子不在红尘中太可惜了。”
周景云也不管他说什么,只点点头,道谢,然后便上前敲门。
内里没有回应。
不过,周景云没有在意,这里的门没有锁,不用翻窗户,他直接推门进去了,然后关上门。
窄小简朴的室内,一个老道躺在神像案前酣睡,对于门外说话,门被推开,有人靠近,浑然不觉。
“道长。”周景云唤道。
玄阳子一动不动。
周景云跪下来伸手推他,侧卧的玄阳子倒向内,变成平躺,还伸个懒腰,但翻个身又睡去了。
周景云视线看向室内,起身看桌案上的茶杯,里面还有半杯茶水,他端起茶水对着玄阳子的脸泼去。
下一刻,周景云的视线似乎凝滞,看着有袖子抬起,凝滞在空中的水,随着袖子一卷消失。
袖子带起风吹过,周景云的视线恢复如常,看到玄阳子的袖子垂落,被茶水打湿。
“周世子。”躺着的玄阳子也坐起来,似乎未睡醒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你以为我像你妻子,沉浸梦中,需要泼水才能醒吗?”
他的妻子。
周景云嘴角微微一笑,跪坐下来,施礼:“晚辈失礼了,实在是有不解之惑打扰道长。”
玄阳子抖了抖衣袖:“你的不解之惑是你妻子吧?她又怎么了?”
周景云下意识要开口,旋即又停下,摇了摇头:“道长,你知道的,我的妻子已经死了。”
玄阳子哦了声:“那你的困惑是你的妻子不该死吗?”
周景云默然一刻:“我的困惑是什么叫应该。”
……
……
被从睡梦中叫醒的金玉公主,先是给了侍女阿菊一巴掌,接着将司礼监传召的牌子扔在地上。
“叫我进宫做什么?”她喝道,“我不去跟他闹已经够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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