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雪第一次见到圣女这个样子,表情冷漠到令人畏惧,她扑上去抱住她:“圣女,你哭出来吧。”
訾尽欢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但她依然冷静,没有大吵大闹,像是在极力隐忍,因为强忍而使得身体不停颤抖。
蝉鸣:“圣女,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稻收:“是啊,我们知道,其实你最喜欢簪花,对她最放心,遇到任何事,也总是最先想到她,她就这么走了,没有人比你更难过。”
訾尽欢将卧雪推开,抹了把眼泪:“蝉鸣,卧雪,我需要你们陪我去一个地方。”
二人齐声,未有丝毫犹豫:“好。”
“簪花临死前,受族长所托,将圣蛊藏匿地点交给我,我已经决定要去找圣蛊。”
稻收:“我也去。”
訾尽欢语重心长地交代:“稻收,从小到大你性子最为绵软,胆子又小,我对你一向没有任何要求,本以为能一辈子护着你,让你一辈子都能活在羽翼之下。如今怕是不行了,我需要你留下带领族中弟子,你能做到吗?”
“稻收不能跟着你吗?是因为我会成为你们的累赘吗?”
“你不会武,不会毒,心肠软,寻找圣蛊之路只怕十分凶险,我不能分心保护你,最重要的是,护城的这些伤兵需要救治,唯有你能统领我族中之人。”
稻收点头:“圣女放心,稻收再也不会怯懦,更会带领好我族弟子,镇守护城。”
“其实你的医术并不在任何人之下,只是胆子太小,缺乏魄力,此番我们走后,一切决定都由你来做,我相信,我们家稻收能做得很好。”
卧雪双手交叠,微微行礼:“稻收……师姐。”
蝉鸣露出一抹笑意:“我们家稻收……师姐,最厉害。”
稻收哽咽:“当然,师姐就该有师姐的样子,你们且放心,我会做得很好。”
……
三人出发去雪山,疾行数日后,先是回到了狻猊族。
原本繁荣的故地,如今只剩下一片凄凉,空气中弥散着无尽的血腥味。
地上尸横遍野,血迹已干,血腥味挥之不去。
狻猊族地界大雪更甚,连日落雪将尸体几乎埋进雪地,像是上天赐予的厚葬仪式。
卧雪和蝉鸣忍俊不禁,眼泪簌簌流下,她们呼唤着师兄弟们的名字,妄图唤醒沉睡中的人。
她们来到族中深处的密室,那是专门供圣女修行的地方,没什么知道。
打开密室大门,如訾尽欢所料,族长正盘腿坐在中央。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正散乱地垂在各处,头埋得很低,头发将眼睛挡住,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生是死。
訾尽欢缓缓走近,不敢走得太快,仿佛只要自己走得足够慢,族长就能永远在那里。
“阿梨,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跟前,喉咙堵着发不出声音,用了极大的气力才说:“是阿梨回来了。”
族长抬起头,勉力将眼睛睁开:“回来就好。”
叛乱发生后,危急关头弟子们将族长安置在这,其实他中毒已深,再加上年老伤重,根本撑不了多久,但因为想要再见一面訾尽欢,硬是撑到了现在。
族长微微张口:“见到簪花和瑞儿了吗?”
他还不知道簪花和瑞儿都死了,訾尽欢忍痛说:“见到了。”
“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阿梨明白。”
“阿梨啊。”
“阿梨在。”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有派族中弟子去光顾你爹娘的风筝铺子,每次我都以关心孩子们为由,让弟子们帮忙买风筝,不能指明哪家风筝铺子,只能凭借机缘,幸好我狻猊族以狮为尊,而你爹娘也最擅长做狮身样式的风筝,所以弟子们能经常买到你爹娘的风筝。”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爹娘一生凄苦,他们一辈子追在女儿身边,不能相见却思念万分,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狮身样式的风筝。”
“自打我小时候收到第一只狮身风筝时,我就知道那是阿爹阿娘为我做的,也知道是族长暗中相助,才让那些风筝落到我的手里。我都明白,什么都明白。”
“从小你就是最懂事的,也许你师兄说的对,人就应该随心而活。”
“族长……”
“有桩事我想告诉你……”
“族长你说。”
“你的名字其实是你爹娘为你取的,你一出生就被选为圣女,他们别无选择,所以给你取名尽欢,只愿你能一生极尽欢愉,无病无灾。而我那时惊觉分离太苦,离字太伤,那一年梨花落尽,落满天地,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你,眼见梨花漫天纷飞,最后落在你的身上,便觉得要是离别之离,可换为梨花之梨该有多好,因而唤你做阿梨。”
“尽欢……”訾尽欢念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阿梨。”族长突然睁大眼睛,捏住她的肩膀,“你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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