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已经准备了很久的事,如今已经箭在弦上,徐明朗必须保住刘牧之这个无法轻易被替代的角色。如果刘牧之倒了,这件事又得耽搁下去。
赵玄极听了徐明朗的话,哂笑一声,起身离座,向宋治拱手道:“陛下,徐相之言,臣不敢苟同。今日这些命案,体现出的刘氏之罪,是整个刘氏不择手段攫取财富、压榨百姓、草菅人命!而不是某些刘氏族人个人行为不端!
“刘氏土地兼并、放印子钱的规模之大,残害的百姓之多,岂是个别刘氏族人能做主的?除非这个人是刘氏家主!”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门大人物们,立即点头称是,纷纷赞许镇国公说得在理。一时间,门第大人物们都是面如锅底。
刘牧之脸色一变,转头怒道:“镇国公,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刘某指使了这些事?京兆府都还没把案子查明白,镇国公凭什么如此污蔑刘某?!”
赵玄极冷哼一声,“你难道不是刘氏家主?若是本公军中出了残害百姓的士卒,本公岂能无罪?若是赵氏有族人草菅人命,莫说数十人,有一个本公都自认脱不了干系!”
这个道理很直白,徐明朗、刘牧之就是诡辩而已。然而官场、权力场上的争斗,如果都是看对错黑白的,那也就不叫官场了。
刘牧之一时理亏语塞,徐明朗接过话头淡淡道:“今日之事,说来其实很蹊跷。那么多苦主从蓝田、石门两县,同时来到京兆府鸣冤,可是巧的很,偏偏还证据充分,真是声势浩大。
“而他们所陈述的案子,基本都不是眼前发生的,短则隔了数月,长则数年,有一两件案子,竟然还是十年前的!镇国公就不奇怪,这些苦主是为何要等到此时才鸣冤,又为何能一起来鸣冤?镇国公不觉得这些人背后有人指使,且目的不纯吗?”
闻听此言,很多人都变了眼色。
这番话威力十足。
傻子也听得出来,徐明朗这是在说今日之事,是赵玄极在背后捣鬼,是赵氏为了对付刘氏。
命案是实打实的,徐明朗不可能否认,能做文章的地方不多,从世家之争、文武之争的角度上去说,把刘氏变成被赵氏苦心孤诣算计的受害者,无疑可以把水搅混。
若是大家认为赵氏用心险恶,或许还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削弱将门、收拢兵权,这是朝廷大计,已经进行很长时间了,徐明朗不觉得眼下会因为赵氏带着将门反扑而停止。
赵玄极明白徐明朗这席话的险恶用心,冷冷道:“莫须有的东西,本公怎么会清楚?若是徐相认为这些命案有问题,大可以自己去查,找出证据就是。不过与之相比,今日京兆府的案子,每一件可都证据充足。该先处理哪一边,徐相作为百官之首,主理皇朝政事的宰相,不会没谱吧?”
徐明朗想指摘赵氏在背后主导这一切,可赵玄极知道,对方根本找不到证据,所以态度强硬。赵氏目前跟一品楼往来的族人,几乎只有赵宁、赵七月,而且因为双方之间没有利益输送,也就不存在可供按图索骥的痕迹。
徐明朗重重哼了一声,赵玄极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赵氏的计划,可能非常严谨,没有破绽可寻。原本他还指望,用查案查出赵氏在幕后主使这一切作为砝码,亦或是要挟,来跟赵氏交换保全刘牧之,如今看来这个打算怕是无法实现。
时间紧迫。
徐明朗看了一眼兵部尚书。
“陛下,参知政事为皇朝尽忠、为陛下分忧多年,一直戮力公事,从未出过差错,且屡有功勋,如今刘氏某些族人有罪行,也是家族大了,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法办那些有罪之人就是了,若还牵连参知政事,怕是会让群臣寒心!请陛下明查!”兵部尚书出班启奏,说完便拜伏于地不起身,表达出坚决的态度。
“陛下,刘氏某些族人纵然有错,也没到株连的份上,请陛下顾念参知政事半生为公,功勋卓着的情分,莫要寒了臣子之心!”
“请陛下明鉴!”
“臣附议,请陛下明察!”
殿中的门第重臣们,悉数起身下拜,力保刘牧之。
这是徐明朗的第三个方案。
为了保下刘牧之,他先是让刘牧之承认有限的罪责,并诡辩刘牧之只是有治家不严的过错,没有触犯律法的行径;
这个尝试失败后,他又暗沙射影,表示刘氏今日的危局,都是赵玄极一手造成,是赵氏为了扳倒刘氏而施行的阴谋;
在这个努力也不能见效后,他便拿出了杀手锏:让士人门第一起力保刘牧之,一方面抗衡赵玄极和将门声势,一方面给皇帝施压,制造众意难违的局面。
徐明朗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方面固然是门第不惧将门,且这些年一直压着将门,在朝堂上本身就势大、权力大、官员多、影响力大;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皇朝的权力不只是集中在皇帝手里,在有百年世家千年大族这样的政治集团时,朝廷权力本就属于皇帝和所有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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