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好厉害啊,跟人打交道竟然这么熟练,几条船的伙计都听她的话。”方小翠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
但当她孙小芳一个多时辰没回身,还在菜市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俨然一副把他们遗忘的样子后,她渐渐感觉出不对味来了。
他们一行人干站在忙碌的人流中,看着一条条船靠岸,看着一架架骡车离开,看着有人两手空空来买菜,看着有人拉着装满蔬菜瓜果的板车离开,像是跟环境格格不入的雕像,跟所有人都不相干的异类。
越到后来,大山、癞狗越是觉得烦躁,小翠愈发感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被忘记、被忽略,在人群中遗世独立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
唯有赵宁,早就融入到贩夫走卒中,时而跟卖菜的大娘闲话家常、询问菜价,时而与粮铺的掌柜相谈甚欢,打听徐州城的粮食供应还有没有保障。
眼看着日上中天,满头汗水的癞狗终于安耐不住性子,焦躁地对小翠道:
“你表姐是不是把我们忘了,还跟不跟我们说话了?咱们的事还没跟她说呢!”
大山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孙小芳去了哪里,着急地道:“小翠,你表姐不会不出来了吧?这回该不会又跟之前一样,咱们又要找不见她了?”
小翠其实比大山、癞狗还要焦急,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面对两人的询问,她将嘴唇咬得没有丝毫血色,委屈、急切、慌张得双眼起雾,却不敢让眼泪流出。
好在孙小芳终于还是现了身,只是在几步外路过小翠面前,在小翠张口要叫住她时,依旧没有看这边一眼,而是自顾自跟同行的菜市场管理者激烈争辩:
“我往这里送了好几年的菜,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我们哪回不是卸好货清点完成后,商家就立马结账?什么时候需要等到商家把菜卖完,才能给我们结算运费了?几船的白萝卜、蔬菜,几天才能卖完?
“我们往来济阴一趟,也不需要三两天,商家不给我们结账,你们还扣着我们的船不让走,让我们干等着,耽误的可是我们的时间,我们平白少挣了一趟钱!
“往后躺躺如此,我们每个月都要少挣一半多的钱,莫说无法继续做生意,租船的银子都付不起,这个损失你们想过没有,谁赔给我们?”
管理这处大市场的官府差役,听了孙小芳的话面不改色,看着河边的货船淡淡地道:
“菜不卖完,商家哪里有钱给你们?要是你们的菜不新鲜卖不出去,商家却先给了你们钱,他们的亏损谁来负责?”
孙小芳都快被气笑了:“没有本钱买我们的菜给我们付运费,还做什么生意?敢情这里的商家什么都不用出,全是在空手套白狼?
“再新鲜的菜,放上几天卖不完,后面的肯定也坏了,这能怪我们?卸货的时候清点妥当,当时是新鲜的就好,商家做不好生意的损失,还能让我们承担?”
面对孙小芳入情入理的质问,差役丝毫不以为意,不咸不淡地乜斜对方一眼:
“你也是来往市场的老人,应该知道这就是行规。行规是什么?制定出来就是要遵守的,你不服?跟官老爷们说去,看看官老爷们理不理你!”
孙小芳气得脸颊抽搐,脂粉都掉了一些:“可这个行规是针对外地人、外来者的!咱们欺负欺负外地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徐州城的自己人也欺负?!”
差役呵呵一笑:“你不服?还是那句话,跟官老爷们说去。跟我掰扯没用,我就是按照规定办事。”
孙小芳再也忍受不了了:“你们这样做事,就不怕我到处宣扬,让其他人都来声讨你们,让百姓都不来这里买菜了?!”
差役哈哈大笑三声,看傻子一样看着孙小芳:“你要是敢肆意散播抹黑的市场的言论,玷污市场清誉,影响市场生意,那就别怪官府找你的麻烦!”
孙小芳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
她知道对方是仗势欺人,可人家就是有钱有势,还有官府背书,她能怎么样?
“孙管事,行规就是行规。老老实实遵守规定,生意多少能做,要是不遵守规定,还意气用事,莫说生意做不成,恐怕还得有牢狱之灾!你可得想好了。”
差役半教训半警告的瞥了孙小芳一眼。
孙小芳无比窝火,悲愤地想要打人,可她不能,所以她委屈地想流泪,但她不允许自己在人前软弱流泪。
市场这个专门针对外地人、外来人的行规,她早就习以为常,之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自己没损失,一直都是置身事外,对外来者的哭诉从不放在心上。
如今,这种事落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之前那些外地人受得苦难有多难以承受,内心的憋屈悲愤有多浓烈。
但是这能怪谁?只能怪自家商行今不如昨,风光不再,差役、商家才敢欺负到她头上。
这时,一个商家带着几个伙计走了过来,伙计拖着装着几百斤白萝卜的板车,商家扬着下巴对孙小芳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