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跟施主说吧,神教在宋州,就有良田数万亩,那可都是真正的良田!宋州的地主大户,论田产论银钱,比得上我们的可不多。”
姜葭禁不住后退两步,见鬼一样地道:“你们,你们竟然有这么多田?你们,你们不是不事生产,自己不种地吗?”
大师微笑晏然:“教众当然不种地。种地的都是佃户。你婶婶家的男丁,往后也可以给我们种田。”
姜葭身子晃了晃,几欲站立不稳。
闹了半天,原来神教本身就是大地主,本身就是权贵特权阶层?
天下乌鸦一般黑,既然做了大地主大权贵,放印子钱剥削百姓财富也好,不择手段兼并土地也罢,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符合他们的身份。
姜葭咬破了嘴唇,鲜血溢出而浑然不知,她眼前阵阵发黑,声音颤抖地道:“你们,你们为了钱财,竟然不顾仁善了?”
“短短几年时间,神教在中原遍地开花,宋州教坛建立也不久,姜施主觉得,神教的这些财产都是怎么来的?”大师不仅不以为意,而且还很得意。
姜葭强撑着没有让自己跌倒:“你们口口声声行善积德,为百姓消灾解难,都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姜施主,你可不要平白冤枉人。”大师很无辜,甚至有些愠怒,“我们的确在帮助百姓,姜施主不是都看到过经历过?那些可不是假的。”
姜葭有些混乱:“可,可你们根子上依然是恶的!”
大师再度摊摊手:“金光教教众跟广大信徒,可不会这样认为。你去教坛看看,每日来进香拜神的人多多啊,他们给金光神磕头,求的可都是神明保佑。
“就连你的婶婶家,不也一向礼敬神明吗?他们宁愿自己不吃肉,也要到教坛参拜进香。这是为什么?是因为神教令他们平和善良,让他们邻里和睦。
“百姓们得到了希望,我们得到了钱财,大家各取所需,多好。”
姜葭眼中蓄满泪水,转身就要离开。
她要是再呆下去,怕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不允许别人看见的脆弱,至少不能让这个可恨的金光教大师看到。
她刚刚迈动脚步,门口已是出现了两名身着灰色神袍的教众,一起挡住了她的去路,并且双手合十,低眉诵念神号,彬彬有礼地请她回屋。
“大师意欲何为?”姜葭转身愤怒地盯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神教大师。
大师的笑容意味深长:“姜施主,今日我对你说了这么多话,连神教的诸多秘辛都毫不隐瞒,你就不觉得奇怪?”
姜葭陡升警惕之心,暗暗调动真气,随时准备放手一搏。
“没用的,姜施主,你不过是御气境初期罢了,莫说本座,你面前的两位教众就都是御气境中期。本座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自讨苦吃。”
大师好整以暇,此时此刻,姜葭在他面前跟掉进陷阱的猎物无异,可以任意宰割。
“大师要杀我?”姜葭问。
大师摇摇头:“若是要杀你,本座何必跟你废话这么多。
“姜施主,神教的确不是尽善尽美,但教众也确实做了许多好事善事,还让信徒与人为善,令这个世道多了些温暖美好,让众生的苦日子更舒适了些。
“姜施主,你不能奢望这个世道是干净的,因为这不是神国,而是人间。
“人间怎么会没有丑恶?人间就是光明与黑暗并存,罪孽与良善相生,丑恶与干净共处的。神教存在于世,就得遵守世间规则,否则我们首先就会灭亡。
“神教若是亡了,谁来教化百姓与人为善?谁来给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以希望和心灵寄托?谁来将金光神的意志散播四方?让世上多一些善男子善女人?”
他站起身,迈步来到姜葭面前,面容变得悲悯,眼神变得庄严,声音充满神圣,浑身似乎都散发着圣洁之气,双手合十郑重无比地道:
“姜施主,这世界是一片苦海,而神教是海中一舟,这世界是一片泥潭,神教是其中一株荷花,我们不能保证海水不溅上船,亦无法出淤泥而不染。
“重要的是,我们要铭记自身使命,堪破人世间的种种虚妄,不为外物所动,时刻谨守道心。所谓百花丛中过,片刻不沾身;所谓酒肉穿肠过,神明心中留。
“姜施主,想要充满光与净,没有恶与暗的极乐世界,就只能渡往神国。而这,只能通过信奉神,服侍神,践行神的意志,传播神的光芒,积攒无量功德来达到。
“姜施主,你是有慧根的,到了此时此刻,还不能顿悟吗?”
说到最后,大师仿佛已经化作了教坛中供奉的神像,浑身金光居高临下,头天脚地无边无际,悲悯众生慈爱世人。
姜葭恍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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