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妇儿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愣怔。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情报组织出身的军人,也知道他身上有些疤痕、有些伤印,可穆望舒都会跟他说,那都是做任务时跟人打架打多了,所以就到处都是伤了。
至于穆望舒为什么不能生,她从来也没有多问,只觉得这关乎男人尊严,还是不要多问了。
只是...她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她眼圈有些发红,一时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而穆望舒却牵过她的手。
她抬眸,只看见穆望舒对着她灿然一笑。
穆望泽听完,只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你们的大哥为什么会去出家?他当时已经跟着我出席了很多场合,人人都知道他是穆家最受器重的长子,将来是我的接班人!可是他不顾自己的身份,用自己特殊的身份获取到了那些曾经虐待过老三的人的资料和信息,独自一人去到老三被扣押的那个国家,将那些人全部,全部杀掉了!回来之后他无法摆脱这个梦魇,日夜被心魔纠缠,才选择了出家的!”
这件事,连穆夫人都不知道!
她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嘴唇也开始哆嗦:
“老穆,你……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呀?”
穆明重再次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但那眼中闪烁着泪光却是清晰可见。
他似乎想要用这烟雾来掩饰自己眼角的泪水,但却无济于事。
几兄弟原本神色各异,或疑惑、或惊讶、或不解,但听到这里,每个人的脸上,全都只剩下了难过。
他们的大哥,那个总是对他们关怀备至、温柔体贴的大哥,这些年,他是怎么自己熬过来的?
他怎么不说呢?
老三穆望舒松开了妻子的手,双手掩面,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而一旁的穆望修则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呆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以你怎么有脸说自己累!就连你四弟,也是去了南方的G市,亲自伺候我们穆家的老祖宗的。和鬼王同一屋檐下,你觉得他日子会好过到哪里去?以前我教过你们的话,你们读过的书,全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给我记着,你们都给我记着,一家子兄弟,同气连枝,共荣共损!不管以后谁接班,谁当家,都不可以嫉妒生事!”
穆望修心虚,把头埋得更低了,他...没吃啥苦头倒是...
“世家大族,从来就不是靠一个人撑起这片天的,只有每个兄弟都齐心协力,家族才会有昌盛不衰的未来,要是不懂这个道理,去给我把从小到大的历史书翻出来再仔细学!兄弟阋墙酿成大祸的例子那么多,照答案抄都抄不会吗!”
老二也不顾颜面了,当场泪流满面,穆望修起身去安慰自己的妈妈,而穆望舒则搂过自己的哥哥,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的情绪都消散了许多,穆夫人吸了吸鼻子,对着老二穆望泽说道:
“你大哥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你最近先别管其他事情,先去多陪陪自己的媳妇儿,她也不容易,落到她头上的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呀!去亲家那边道个歉,认个错,多花点心思去哄哄,先把自己的小家顾好了,回头再跟着兄弟们继续做事!”
穆望泽重重点头。
聊了一晚,兄弟几人散去,穆明重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一辆又一辆驶离,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自己大儿子的电话。
已经多久了?三四年了吧?
他不敢去联系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敢主动去询问他的近况。
他忘不了大儿子跪在他眼前忏悔的模样,也忘不了他猩红的双眼和鼓起的双腮。
穆明重最是重情义,更何况这是他亲生儿子,最寄予厚望,最放心上的大儿子啊。
最后却因为一时冲动,去做了一回杀人狂魔,最后困在了自己的心魔里走不出来。
可他还是选择点下了拨通键,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紫金寺。
穆望逸一身布衣,在寺庙的硬板床上躺着,因为噩梦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身份特殊,所以可以不用和其他的僧人一起同住,再加上他日日梦魇,也怕惊扰了其他师兄弟,所以他是独住一个小单间的。
从噩梦中惊醒的他,缓缓从床上坐起,他擦去满头的汗水,大口喘着粗气。
今天不知道怎么地,紫金寺这附近居然下起了雷暴雨,深夜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更是让他不安的感觉又多了几分。
他看着屋外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那漆黑的夜和呼啸的风,使得窗框里这景色尤为可怖,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怪物,冒着这恐怖的雨夜,从黑暗中直奔这扇窗户而来。
穆望逸拉上了窗帘,继续坐在床边,深吸了几口气。
几年前,他为了给弟弟报仇,一口气在国外屠杀了数十人,从那天起,他日日梦魇,仿佛被恶魔缠身。
他总能梦见自己杀人的场景,他不觉得愧疚,不觉得悲哀,只觉得杀人居然这么痛快。
而穆望逸的正直和良心,与这种邪恶的快感相碰撞,让他每日都痛苦不已。
他忍不住去想那杀人时莫名冲上脑子的热血,也无法解释那为了弟弟复仇过后,大仇得报的那种弥漫在心头的快意。
接受过心理治疗、吃过不少药之后,穆望逸最后选择了出家。
但即使是在佛祖的脚下日夜忏悔,企图用经文洗涤自己那肮脏恶毒的心,穆望逸依然没办法摆脱那梦魇,每日依然在痛苦和纠结中苟活着。
正当他打算起床抄写经文的时候,他的手机亮了,穆望逸拿起一看,居然是父亲的来电。
好几年了,他也没能忘记,送自己走的时候,父亲那发红的眼眶和不舍的眼神。
是他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家里的弟弟们。
他接起了电话:
“喂,爸。”
“望逸,望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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