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书房
谢锦华站于窗前,手负在身后,背对着烛火,瞧不起他的神色。
“永安,你为何会与卢朗一同过来?”
谢永安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润喉,低声道,“卢尚书乃四皇子的党羽,儿子去时,里头只有三个人,其中便有他。”
“聊了不久,卢家小厮便跑过来说三公子与庭玉动了手,儿子放心不下,一同跟来瞧瞧。”
谢锦华眉头紧锁,心头烦闷得很,“另外两人是谁?”
“一个是左御史,一个是镇北将军。”谢永安回忆着,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盏盖,“瞧他们三人之间熟稔的样子,应当是相熟很久了。”
谢锦华沉吟片刻,旋即转过身子,沉声问道,“四皇子此次传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突厥使者明日抵达,四皇子欲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动手脚,意图挑起两国矛盾,把祸事引到苏家身上,用此打击国母。”
“荒谬!”谢锦华低声呵斥了句,脸色瞬间沉下,“战事才刚结束,他便要如此,挑起两国矛盾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他自己不也是大元人么?”
谢永安摇摇头,温声道,“儿子也纳闷得很,不知他是如何想出来的主意,可我们效忠的主子另有其人,他越蠢,于我们越有利。”
谢锦华靠在窗边,无奈叹道,“幸亏没眼拙跟了他,若不然,莫说是吃肉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大元若是落在这样的人手中,就彻底毁了呀……”
“父亲,此事该告知五殿下才是。”谢永安敛眸,低声道,“如今五殿下背靠苏家,荣辱与共,若是真被四皇子钻了空子,他落不下半点好处。”
“你说得对,这事必须要说。”谢锦华连连点头,沉声道,“稍后,我就飞鸽传书,将这消息递到郎君跟前,让他早做准备。”
谢永安微一颔首,望着盏中漂浮的茶叶,神色淡淡。
夜深,主院的灯还在亮着。
“老爷,该休息了。”
卫氏放下手里的绣棚,抬起眼,却发现谢锦华仍旧望着桌上的灯烛失神。
卫氏一怔,小声问道,“老爷……在想什么?”
谢锦华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瞥了卫氏一眼,有些心虚的问道,“平笙,你说……我待庭玉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闻言,卫氏瞬间了然,心里头觉得好笑,“老爷是对今日的闹剧耿耿于怀?”
“非也。”谢锦华垂下眼,又是一声叹息,“庭玉今儿说的那句话,不知怎地刺进了我的心里,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孩子。”
“庭玉野惯了,如今成了家,多了个妻子管着他,行事作风踏实不少,老爷确实不该像以前那般将所有错事都揽到他一人头上。”
卫氏整理着手上零散的彩线,轻声道,“况且庭玉头上还有永安那么一个优秀的兄长压着,两两相比,他自然压力重。”
谢锦华沉默低头,一声不再吭。
“罢了,老爷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不该,就是好的,眼下快些洗了脚休息,今儿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谢锦华抿了抿唇,猛地站起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老爷?”卫氏惊住,瞧着男人的背影,扬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去何处?”
谢锦华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沉声回了句,“我去如厕。”
下一瞬,屋门被紧紧关上。
卫氏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瞧你是去儿子院里如厕了!”
-
月园只点了一盏院灯,屋里头漆黑一片。
梁晚余早早歇下,呼吸声均匀。
谢庭玉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父亲的怒骂声。
思前想后,谢庭玉撑着胳膊起身,披件外衣便出了门。
程言正靠在门柱前打盹,听到声音,猛地激灵一下,迅速起了身。
“公子……”
“嘘。”
谢庭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
程言老实巴交的站在一旁,紧抿着嘴,不敢出声。
“我心不顺,出来溜达溜达,不必跟着,守好二少夫人。”
听见这话,程言虽不明白,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谢庭玉进了小厨房,寻出一壶好酒,朝着花园走去。
花园小径上满是积雪,扫去一层又盖上一层,踩下去直响。
今年冬季多雪多雨,前不久才下过,今儿又飘起了雪花。
谢庭玉用袖子擦净石凳,坐在亭子里头,院灯亮起,孤身一人饮着酒。
他心里头的确不快,却又深知是自己从前太过混账,怪不得旁人。
可饶是如此,谢庭玉仍旧觉得委屈。
美酒斟满杯,仰头一饮而尽,茫茫夜色下,谢庭玉心里头酸涩得厉害。
“冷风吹着,也不怕待会回去胃痛。”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庭玉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却还是倔强的没转身去。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下一瞬,身旁出现了一道人影。
谢锦华在他身侧落座,拿过他的酒杯,给自己倒上了酒,猛灌一大口,才低声道了句,“庭玉啊,爹今日……不是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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