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学士能力出众。”
孙复微笑道:“明年这个钦差,还会是沉学士来做。”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扯了会皮之后,孙巡抚终于问起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对了沉学士,听闻明理贤弟要跟你一起北上返乡,怎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明理,是程廷知的表字。
听到这个问题,沉老爷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跟中丞提起此事,那日程藩台来寻我,说他三年没有回乡了,今年想要回老家过个年,想要跟抗倭军一起北上,安全一些,咱们同朝为官,我便应下了他。”
“谁知道今天一早,我还没有起身,就听说程藩台已经动身北上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先派了一队将士追了上去,沿途保护他。”
说到这里,沉毅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位程藩台,大约是许久没有回乡,想家已经想的有些魔怔了。”
孙巡抚微微一愣,他沉默了一个呼吸之后,对着沉毅拱了拱手,笑道:“明理贤弟前几天跟我告假的时候,也是颇为急躁,看来的确是想家想得很了。”
这位福建巡抚,语气诚恳:“明理贤弟与老夫共事数年,彼此如兄弟一般,他这一路上的安全,就有劳沉学士帮忙照看了。”
不得不说,官做的越大,演技也就越精湛。
或者说,这可能是个专业技能。
随着品级的抬升,这个技能也要慢慢跟上。
眼前的这位孙巡抚,这番话可以说是情真意切,如果沉毅不知道其中内情,他还真会以为,孙复与程廷知关系不错。
甚至还会觉得,程廷知跟这位福建巡抚,绝对是绑在一条绳上的盟友。
而这也是孙巡抚的目的。
为的就是让沉毅,不完全信任程廷知。
沉老爷微笑点头,满口答应。
就这样,老狐狸拉着小狐狸,说了半天的话,终于把话说完了。
沉毅对着孙巡抚拱了拱手,微笑道:“中丞,天色不早了,在下也要动身了,这官场之道博大精深,明年如果还有机会回福建,还望中丞多多教导。”
“一定…”
于是,两个人互相拱手道别。
沉毅转身朝着自己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之后,马车缓缓开动。
沉老爷坐在车厢里,看了一眼自己对面正在拨弄炉子的中年人,微笑道:“程藩台觉得,孙中丞知不知道你在我马车里?”
坐在沉毅对面的程廷知,抬头看了一眼沉毅,然后轻声道:“有这么多抗倭军将士在,他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用,他总不能来搜沉学士的马车。”
“说的也是。”
沉毅微笑道:“刚才他一口一个贤弟,对藩台很是亲热啊。”
“官场里,明面上叫的越亲热,可能私底下越不对付。”
程藩台往炉子丢了一块碳进去,然后透过马车的车帘,看了一眼慢慢变小的福州城。
他神色复杂:“此生若能再回福州,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沉老爷倒是没有他那么多感慨,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澹澹的说道:“等到了浙江地界,我还能介绍一个人给藩台认识。”
程廷知若有所思:“是什么人?”
“到了浙江,藩台就知道了…”
…………
沉毅的马车还没有到浙江,就被拦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刚出福州城十里,蒋胜就过来通报,说有十来个人,在前面拦路,说是叶家的人,要见沉毅。
沉毅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马车。
这会儿已经将近腊月,寒风吹拂。
穿了一身雪白小袄的叶大姑娘,站在官道旁,头发被风吹的四下飞舞。
见沉毅走了过来,她上前,对着沉毅盈盈下拜,低头道:“沉大人…妾身…”
她轻轻咬牙:“妾身昨天,又劝动了两家,连带着叶家在内,一共有三家…”
“愿意拿出六成家产,敬献朝廷…”
沉毅背着手,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半成而已,没有什么分别,叶姑娘用不着在这里拦道罢?”
叶婵低头,眼睛发红:“妾身昨天晚上,还跟父亲商量了,只要叶家能够免于责罚,愿将七成家资,敬献朝廷…”
“嗯…”
沉钦差先是点了点头,澹澹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
然后他负手转身,朝着自己马车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话。
“上面问起,我会如实转禀。”
等说到这里,沉毅已经走出了七八步,说话的声音传到叶婵耳朵里,已经明显变小了许多。
“外面风大,叶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罢。”
叶大姑娘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
“沉学士…”
她第一次对沉毅如此称呼,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沉毅听见了没有。
然后叶姑娘抬头看向了沉毅慢慢远去的背影,鼓起勇气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声音也大了起来。
“一路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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