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沉毅与张简两个人,一同把李穆送出淮安城,并且一路送到了响水县的渡口。
这处渡口,是二十年前两国关系缓和之后留下来的,彼时还有商船互相通商,不过随着洪德七年战事一起,渡口也就被毁了。
现在剩下的,只能说是遗址。
沉毅跟张简两个人,把李穆送到这个渡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艘齐人的大船在渡口处等着,大船的甲板上,一个中年人背着双手,静静的站着。
沉毅走到岸边的时候,已经可以看清这个中年人的面容。
不等沉毅开口,这中年人便远远的看向李穆,拱手道:“敢问可是南陈李世子。”
李穆微微上前一步,澹澹点头:“建康李穆。”
在本国人面前,李穆可能还会用在下,鄙人这种谦称称呼自己,但是两国关系很僵,在齐人面前,再这么谦虚,只会惹齐人笑话。
这中年人拱手道:“征南军周世忠,奉命迎李世子过淮河。”
今天闻言,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沉毅,笑着说道:“原来这就是北齐沿淮的大将军,子恒见过他没有?”
沉毅微微摇头:“只打过,不曾见过。”
那甲板上的周世忠,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也不生气,又看向沉毅,开口道:“这位应该就是沉毅沉子恒罢?”
周大将军澹澹抱了抱拳:“神交已久了。”
沉老爷面色平静,看向眼前这个中年汉子,笑着说道:“周大将军汉话学的倒是不错,连神交已久都会用。”
周世忠神色顿时有些不太自然。
他本就是汉人,沉毅这句话,是在暗着骂他,而且骂的相当阴损。
他闷哼了一声:“沉子恒,今日本将军到这里来,不是来迎你的,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将来总有把你押到燕都问罪的一天。”
沉老爷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沉某一直想去北边看一看,故都现在是什么模样。”
周世忠面无表情:“沉侍郎如果想看,不妨跳上船来,本将现在便带你去看。”
沉毅脸上的笑意收敛。
他这会儿穿着一身书生服,宽袍大袖,两只手如同老农一般拢在身前,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缓缓抬头看着周世忠,开口道:“周大将军,眼下你这是在淮河南岸,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周世忠眼皮子抽了抽,但是气势不能落下,冷眼道:“这是你国皇帝下的和谈命令,怎么,你想抗南朝的旨意?”
“旨意不旨意的,沉某并没有收到。”
沉老爷冷着脸:“沉某只知道,你周世忠带人到南岸来挑衅我大陈王师,沉某现在立刻派人上了你的船,将你们这些人统统杀了。”
“那么这个和谈,也就不用谈了。”
周世忠也被沉毅的话吓得心里一惊。
倒不是说他胆子小。
而是因为到现在,他跟沉毅接触,也有快一年时间了。
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日常相处未必能够看得出来,但是如果在战场上互为对手,两个人交手几次,彼此的性格也就能摸个七七八八了。
周世忠比谁都清楚,沉毅干的出来这种事情。
他闷哼了一声,对着沉毅身后的李穆抱拳道:“李世子,你们南朝的官员也太没有规矩了,你这个亲王世子还没有说话,他就敢这样放肆!要是在我们大齐,十个人头也落地了!”
这种拙劣的挑拨,李穆自然不会上套,他往前走了两步,澹澹一笑:“周将军不要生气,沉侍郎只是担心我去燕都会有危险,因此拦上一拦。”
“再说了…”
李穆笑着说道:“如今任谁到了淮安地界,都得听他这个钦差调遣,我也不例外,如何能算没有规矩?”
他看着周世忠,面带微笑:“对了周将军,你说我到了燕都,会不会有事?”
周世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世子是使者,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是和谈,燕都一定会礼遇世子的。”
“那就好。”
李穆回头,微笑道:“好了子恒,送人千里,终须一别,你便回淮安去罢。”
沉毅想了想,微微摇头,他上前一步,直视周世忠,低喝道:“周世忠,带着你的船退回北岸去!”
“稍后,我大陈的战船会护送世子过河!”
他大声道:“给你们一柱香时间!”
周世忠大皱眉头,不过他还是没有办法不把沉毅的威胁当回事,于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沉毅,怒声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这句话,把沉老爷逗笑了。
不过他没有去接这个梗,而是澹澹的看着周世忠:“周大将军,你们周家祖坟所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你好自当心。”
说完,他看了看身旁陪着的薛威,沉声道:“去调大船,送世子过河。”
薛威立刻抱拳,道:“是!”
这厮学聪明了,因为有外人在,他没有把沉公两个字给说出来。
很快,周世忠的船被薛威等人的船只逼离北岸,周大将军满脸怒气,回到了船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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