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临渊听到蒯彻的偏袒，低声说道：“这个人太不礼貌了，怎么就让他占了便宜呢？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嘘。”李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蒯彻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开口说道：“如今秦王、汉王和项王三人相斗，百姓无家可归。刘邦在成皋城受了伤，逃往万邑城，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堂堂汉王的特使，居然对刘邦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韩信默默地向蒯彻使了个眼色。
蒯彻一径说道：“楚国在京索一带被阻，近西山而不得寸进，迄今已有三年。楚王士卒百战疲敝，又无粮可吃，实是痛苦之极。而你所忠诚的秦国，能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都是因为你的功劳。”
“除非有圣人从天而降，不然这场持续了数年的灾难是不可能结束的。如今，刘邦和项羽的性命，都捏在你的手中。你若与汉王联手，汉王必能获胜。你若助项王一臂之力，项王必可活过来。如果你背叛了秦国，那么他就会被困在关中。”
夏临渊脸色一沉，沉声道：“他竟然想要说服韩信造反！”
李甲将夏临渊的嘴巴给堵住了，然后将脑袋伸到韩信的脸上，想要看看他的表情。
只见韩信皱着好看的眉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蒯彻终于开口：“我见你是个英雄人物，这才冒险与你开诚布公地说了一下当今世界的局势。大帅现在虽然是齐王，但也面临着最大的危机。如果大帅真的能够平定天下，恢复秦国的统治，那么秦国会不会接纳你呢？就算他可以接受你，但是你的那些战友，他们会愿意你成为他的部下么？”
韩信森冷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蒯彻毫不谦让，说道：“大帅兵强马壮，又有偌大的齐国，若是能与燕赵联手，起兵牵制刘邦、项羽二人的后路，平定天下之乱，还百姓一片安宁，那就是天下了！”
蒯彻说着，将自己的得意之处，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听人说，如果你拒绝了天赐的权利，就会被惩罚。请你把握好机会。”
之前张耳还在迟疑的时候，蒯彻就说出了这句话，当时陈余抛下了将玺。
张耳在蒯彻的劝说下，将陈余的军队收归麾下。
于是，蒯彻将自己的想法重复了一遍，这一遍，他的思路更加清晰，更加肯定。
韩信听到这里，神色反而柔和了许多，凝视着蒯彻，缓缓说道：“皇上对我恩义比海如海，我岂能因利忘义，背恩忘德？”
蒯彻见韩信语气有了变化，嘴上说着“怎么能”，实际上却是在等他开口，让所有人都闭嘴。
蒯彻立即举出自己的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常山王张耳和成安陈余是生死之交，感情之深，冠绝当世，谁也比不上他们，但最终，他们还是斗了起来，这是为何？正所谓，人不可貌相！”
蒯彻又加了一句，怂恿地道：“你对秦国是死心塌地，秦国也很依赖你，但毕竟是臣子，我们之间的感情，怎及得上陈余张这两个生死之人？至于陈余张耳，则是在赵地争夺。你与秦国的战争，是整个世界。你以为秦国不会背叛你，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韩信低着头，若有所思。
蒯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鸟尽良弓藏，狡兔三窟，狗急跳墙。而且，你身为臣子，又有如此崇高的声望，我真替你着急！希望你能早日做出决断，为国效力！”
韩信有些心烦意乱，低声说道：“请大人稍安勿躁，容我好好想想。”
一开始，韩信将李甲和夏临渊留在了大殿之中，让蒯彻有了发言的时间，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并没有背叛的意思。
不过，这个蒯彻，算是秦末最顶尖的谋士之一，和夏临渊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蒯彻施滔滔不绝地说出其中的利弊之后，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心了。
而且，蒯彻的话，也是有理有据，有理有据。
如果他的功劳超过了主人，那么他就会被抛弃。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至于韩信，他和胡亥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有四年了。
齐王到底是为了奖赏自己，还是为了防止自己造反？
不得不说，韩信很聪明。
比如，这个李甲，到底是来向自己学习军事知识的，又或者，他是皇帝的奸细？
一想到这里，韩信就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冻结了。
陛下，您不相信我？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人。”李甲将夏临渊从后殿拖了出去，笑眯眯的说：“韩兄弟，你放心，这人我们之前也遇到了，他最擅长的就是蛊惑别人，当年他跟随张耳，投靠了官府，却被他出卖了好几次，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一个只会说话的人而已。”
夏临渊不高兴了，低声说：“嘴上说说，有什么不对吗？”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失言了。”
夏临渊朝蒯彻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呸”地道：“他是个卑鄙的人，却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卑鄙的人。齐王大人，您放心，我们皇帝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当年您率军出征，皇上将五万五千兵马全赐于您。你不知李斯、冯去疾这两个老臣，都急坏了。不过，他执意要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是一样。”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听到这样的话，韩信恐怕早就被打动了。
可现在，韩信已经开始怀疑了，而夏临渊的话，更是让他相信，他们是受了皇上的命令，才会来管他的。
韩信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曾经，君与臣，坦诚相待。但现在，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这就是权势。
四年之前，韩信还在为胡亥效力，他一直在努力的为自己立功。
但四年之后，韩信却成了赫赫有名的英雄，坐拥齐国，平楚汉，护住了秦国。
有了权势，怎么可能不失去自己的智慧？
一个人，能永远保持自己的初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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