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驰名扬州的泰和楼,不一会上来一位茶娘,端着一楠木所制的雕花托盘。盘上一个纸包,外加几个茶盏。常啸天素来在吃喝上并不讲究,不知道又有什么意思。晁遂一心专研厨艺,这饮茶一道也是不甚清楚。至于左丘玄虞丘少和雷青羽,太虚宫倒是经常收些山民采摘的茶叶,不过也是从没如此讲究过。
洛琬儿知道丰尘也是极少关心这饮茶之法,道:“丰尘哥哥,看样子今天能喝到好茶了。一会必有碳炉和泉水要上。”
那茶娘一听洛琬儿的话,掩嘴一笑,道:“这位姑娘真是个中人,用茶一道真是瞒不了诸位。”这泰和楼也是看人下单,若不是有那颗金瓜子,又哪里能单功安排茶娘来奉茶。果然不出洛琬儿所说,一会来个伙计,带着一个碳炉,又在碳炉上搁上一瓮。
左丘玄也是甚为好奇,道:“敢问这是何意啊?”
那茶娘道:“诸位官家,欲治好茶,那必得先藏好水啊。我们泰和楼每天有人连夜从润州西山中泠泉取泉水烹茶,每日必是当日泉水,若到第二日便弃之不用了。”
虞丘少接口问道:“哦,这泉水又有何讲究啊?”
茶娘笑道:“这位道长,你有所不知。距离我们扬州城近的也就是中泠泉和锡县的惠泉,再远的取用也就不宜用了。这水新则辣,水陈则甘,再陈就腐了。我们泰和楼取用的泉水,经过一夜运送到了扬州,正好够着时辰。还有皇亲贵胄会将雪水收集珍藏,用来泡茶,茶汤清明,茶香高雅,滋味更加鲜爽,更有人将雪水装罐,密封埋在地下,等来年夏天饮用。”
洛琬儿笑道:“单单雪水算什么,要是说雪水煮茶,要从当年头场落在梅花上的雪,采集下来,煮水泡茶那才称为好茶汤。只要北国或是高山,雪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什么稀罕的。”
那茶娘一听,也是捂嘴惊讶。江南之地取雪本来就难。何况还要从落在梅花上的雪取下煮茶,这得耗费多少人工。
丰尘插口道:“雪水泡茶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雪者,天地之积寒,要是从医家讲雪水性感重阴,久食,寒损胃气。我看还不如雨水来的好。”
那茶娘一听,笑道:“这位小哥,这雨水煮茶也是常有之事。雨水也被我们称为天泉水,奴家不懂医道,只知茶道。这雨水相对于雪水来说显得轻浮了些,不过雨水泡茶也是很好的,毕竟也是“从天上来的天泉”,一般来说,秋雨清冽,梅雨甘滑,都是泡茶的好水。”
晁遂道:“夏季雨多,这时更好取用,何必劳神去运山泉水来?”
那茶娘一边打开纸包,一边道:“这位官家,天泉水取之于天,必然要因时节来取用。‘秋雨’,天高气爽,空中尘少,水味儿‘清冽’,是雨中上品。‘梅雨’,天沉气闷,阴雨绵绵,水味儿‘甘滑’,稍有逊色。这‘夏雨’,雷雨阵阵,飞沙走石,水味儿可就走样了,煮出的茶汤酸涩僵硬,可就不宜饮用啦。”
晁遂点点头道:“受教受教,就说这喝茶用水都有这许多讲究。看来天下万法,皆有学问,要想事事求精,那是难上加难啊。”
常啸天一凝神,道:“好,老朋友要来了。”
说话间,店小二一撩帘子,道:“您老可是寻得这几位官人?”几人一看原来是崔宰。
常啸天笑道:“我们这吃个酒的时间,居然也能被你找到。”
崔宰笑道:“诸位宽坐。我若是这都找不到,岂不是枉屈了我那份生意。”众人一笑,让出常啸天身边的一个座。
常啸天道:“酒菜未上,先来品茶。”眼看那砂瓮内水已翻腾,一旁伺候的那守在碳炉旁的,先将砂瓮端下置于一旁。稍待片刻,待得泉水去滚,茶娘这才将木匙轻轻的铲起一匙茶叶,不多不少,拿捏的极具分寸。再看茶叶一旗一枪,绿如碧玉。洛琬儿轻轻赞道:“不愧是江南之地,龙井莲心,果然好茶!”
那茶娘知道洛琬儿懂茶,丝毫也敢怠慢。将之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那茶娘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再看茶叶在清澈碧绿的茶汤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芽叶紧裹,秀颀饱满,视之清爽,堪称清丽,水浸入其中,纤毫四游,却亮却透,一如女子的黛眉水眼。随着袅袅雾气,香气层层分明。
众人轻饮,无不觉得满口清香,神清气爽。崔宰笑道:“老常,有诗云:寒夜客来茶当酒。现在既非寒夜,不过我还是以茶当酒敬你一杯吧。”
常啸天道:“茶固然是好茶,不过还是不如酒来的更豪情。”
晁遂哈哈笑道:“轻涛松下烹溪月,含露梅边煮岭云。也是豪情漫天啊,只可惜的是你就是好酒,那要饮酒,喝得大醉酩酊,恍兮惚兮,进入虚幻,生发癫狂。茶是越喝越清醒,虚与实,阴与阳,一清二楚,如你修炼的丹息功反而更是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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