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生却凝了凝目光,注视着魂飞魄散的白青,一言不发。
他冷漠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了几分奇怪,似是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如此模样。
白云生晃了晃头,又看了几眼这个颤栗的老人,嘴角轻轻撅起,像一个孩童玩腻了手中的玩具,生气地举起拳头,就要砸烂玩具。
白青早已是惊弓之鸟,看见白云生举起长生剑,吓得屎尿齐出,哆哆嗦嗦道:
“不要…不要杀我……”
“住手!”
就在那无情的剑锋要斩下人头时,伴着一声没有情绪的叹息,一只手抓住了白云生的右臂。
风云寂静。
白鹭洲出现在失去了意识的白云生面前。
他看着白云生的满头白发,痛心道:“够了,云生,不要再杀人了。”
白云生皱了皱眉,混沌无知的黑瞳中露出了恼怒,仍旧一言不发,撅起的嘴抬得更高了。
他用力地晃了晃手,挣开白鹭洲的束缚。二话没说,竟举起长生剑朝白鹭洲刺了过去。
嗖。剑锋无处着力,刺了一空。
白鹭洲的身影接着出现在原地。
“哼!”
此时的白云生终于发出了一丝声音,接踵而至的却是连绵如雨的剑影。
两人一攻一守,你来我往,白鹭洲轻松地躲过了每一招致命的剑。
十三招过后,那只手再次牢牢抓住了白云生用剑的手臂,白鹭洲苍老的声音已几近哽咽:
“云生,快醒过来,这不是你!”
这一次的话似乎有了作用。
只见白云生慢慢放下了剑,低下头,黑色的双瞳中有了一种痛苦的颜色。
他左手扶着脑袋不停地摇着头,脸上的五官深深地扭曲了起来。
就在这短暂的挣扎中。
突然。
三尺青锋化作一道虚影,瞬间刺进了白云生的胸口。
白鹭洲惊骇地盯着青色的剑刃,猛然回头,却看见白青手拿着剑柄,一脸阴笑。
“混账!你在干什么!”
白鹭洲勃然大怒,袖口一扫,将白青打飞出去。
接着,他立即抓住白云生的手腕,周身业力倾涌进他的身体,迅速为他疗伤。
可这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白鹭洲带着浓郁生气的业力,根本无法到达白云生的心脏。
有一面漆黑的屏障阻绝了一切。
白鹭洲万分焦虑又诧异地看着白云生。
而白云生已从刚刚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却依旧状若白鬼,面无人色。
忽然,白云生又动了。
长生剑闪电般绕过白鹭洲,刺向倒在地上挣扎的白青,方才他被白鹭洲那一掌震得险些死去。
“不要杀他!”
白鹭洲万火焚心地喊着,身影晃动,抢先一步挡在了白青身前。
白云生浑然不觉,剑锋一沉,无情的血光像一条毒蛇死死锁定了白青。
“师父救我!”
白青慌不择神地抓住白鹭洲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这一剑太快,太诡异。
即使白鹭洲用身体为墙,也来不及阻挡白云生的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白青忽然奋力坐起,掌心凝起一团绿光打在了白鹭洲后背。
须臾之间,长生剑刺穿了白青的心脏。
“额……”
低沉的呻吟声从人的喉咙中磨出。
但出声的却不是白青。
白鹭洲匪夷所思地看着一旁安然无事的白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保护了一辈子的徒弟,白家的家主,水云天的掌门,居然在最后暗算了他。
殷红的血淌在青白色的胡须辫子上。
白鹭洲的左胸口,赫然插着血红的长生剑锋。
方才那白青竟在最后一刻,对自己的师父使用了移花接木之术,将两个人的身体瞬间调换。
那一剑,深深地刺进了白鹭洲的心脏。
然而就在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重伤的老人,白云生浑然的双眼中忽然涌出了一股不知名的泪水,像一个孩童做错了事情,惹出了祸端,不知所措地哭了。
他松开长生剑,双膝跪在白鹭洲面前,用无神的瞳孔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
白鹭洲清晰地感觉着自己的生机正在飞速被长生剑吞噬。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股黑色的业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吃人。
他颤巍巍地吐着越来越冷的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白云生雪白的头发,一行老泪,纵横而下。
“小子……”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白云生耳中,仿佛一道仲夏深夜的雨雷,劈开了低沉的云层。他体内那团被漆黑封闭的意识仿佛一个正在龟裂的蛋壳,里面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要跑出来。
“嗒嗒嗒。”
“嗒嗒嗒。”
雷声越来越急,裂痕越来越大。
白云生双手紧紧抱住头,无数撕心裂肺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涌来,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猛刺着他的头。
“啊!!”
白云生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叫,在他黑暗意识的最深处,有一层东西破裂了,一束光照了进来,照亮了白云生的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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