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周围一片寂静。
静得白云生能听见自己惊怒交加的心跳声。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直冲冠发,让他的意识短时间里空白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西乞空温和的声音才打破寂静的垄断,他说道:
“这副遗骨太过脆弱,我的意志无法降临其上,而你只能入这一层,所以本尊这才借西乞武的遗骨与你相见。说起来,小武也是族中罕见的天才,只可惜天妒英才。”
“扑通。”
白云生双膝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饱满的响头,敬声道:
“弟子白云生,拜见先祖!刚刚弟子竟对先祖动怒,请先祖责罚。”
与见到西乞玉不同,白云生此番话里已经充满了百分之百的尊崇与敬畏。
因为此刻在他面前是离脉之主,是长生殿名垂青史的西乞七子之一!
西乞玉虽贵为掌门,与西乞空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只是一念残魂,本尊早已飞成烟灰,”西乞空笑着上前亲手将白云生托起,道,“你已得长生剑认可,觉醒黄泉之灵,他日必定是云巅之人,何须向我这堆黄土行礼。”
白云生心中颇为诧然。
他入江湖时不过十五六岁,先后去的又都是大山大派,已被各类森严的规矩加框。他见过太多或隐世或出世的长者,但如此谦逊又强大的还是头一个。
西乞空言行中全无造作之气,耳濡目染间白云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真诚与和善。
而且,黄泉之灵是个什么东东?
少顷,白云生还是躬身道:
“先祖过奖了。”
“哈哈哈......来,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西乞空拉起白云生,一步迈进木屋。
屋内光线清亮,物什简单,一尘不染。一老一少对坐方桌旁,舀下两碗清茶,茶香顺着热气扑入鼻中,清爽提神。
“老夫在此等了你五百年,总算是没白等。”
西乞空笑吟吟地说着,又为白云生舀出一碗茶。
“五百年?我活了有这么久吗?”
白云生心中疑惑着,两只眼盯着碗中的清茶未做回应,心里暗自念叨着,这要是酒该多好。
西乞空一双黑瞳流露着智慧的烁光,继续道:
“算上你在长生殿中沉睡的时间,刚好五百年。”
白云生端起茶碗的手一停,疑问道:
“我还在长生殿睡了很久?”
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平和的气氛,说话也轻松起来。
“不错,”西乞空点头道,“听说长生剑选择你时,你还是个婴儿,你沉睡的时间就是你们融合的时间。如今你体内的黄泉之灵已苏醒,与圣剑完全相融,此等机缘就算我等七人也妄想不得。”
白云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先祖,这个黄泉之灵是什么东西?”
西乞空品了一口清茶,漫不经心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师父说起过,长生殿历史上开启它的人屈指可数。”
白云生忍不住在心里思忖道:“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真稀奇。”
“云生,这样叫你更合适些。”西乞空放下青花瓷碗,话锋一转,道,“我借小武之躯的时日定的是五百年,现在刚刚好。怎么样,得到这黑色业力有什么感觉?”
白云生被问得一时间有点蒙,他怀揣着激动进入遗骨接受传承,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这样坐在这里喝茶闲聊。
他稍作沉吟,回答道:
“它吞噬万物,很强大。”
“但它也在吞食你的生命。”
西乞空一句话堵得白云生一时语塞。
紧接着他一转话锋,再问道:“想过放弃它吗?”
“放弃?”
白云生对老祖的话万分诧异,因为他从未想过放弃这黑色业力,无论是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
他这副表情等于做了默认的回答。
“如果放弃它,你就不必每日担惊受怕地为天下人奔波,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
西乞空风轻云淡地说着,没有诱惑,也没有考验。
“放下……自由......活着……”
这平淡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白云生的心陷入了迷茫。
是啊,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这不就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吗?
现在心愿已成,其他的事还有必要再继续吗?
白云生扪心自问,自从背负上天灭之难的重任,他无时无刻不在危险的深渊徘徊,生命中更是少有乐趣,甚至到了最后孤身一人时,心中只有孤独和冰冷。
“该放弃吗......”
一声轻问在白云生脑海中回荡,他的目光垂落在茶碗上,踌躇闪烁。
但仅仅片刻后,白云生便给出了一个他确定的回答:“不!先祖,我还不想放弃,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西乞空脸上古井无波,既无失望也无欣赏,他继续平静地喝了口茶,笑道:
“很好。要修离脉,需以执念为基,执念愈深修行愈难,但达到的境界也会愈强。你心中之念包罗万象,且念念执着,深若穹渊,所以你才能开启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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