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欣垂着眼,没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虞媛。
不过,哪怕她的视线对准了餐桌,也可以看得到虞媛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正紧紧地握成拳。
原本离虞家的男性们最近的位置,是虞媛的。
关于这点,有次闲聊的时候夏禾跟她说过。
夏禾:【你那个“妹妹”,也算是有点小聪明。】
夏禾:【我不知道你被接回虞家前,她在家里的具体情况,不过从你回到虞家后,还是可以看出,她在积极地靠近虞家的权力中心。】
夏禾:【她知道自己不是虞家的亲生女儿,却又比你这个亲生女儿受宠,为了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自然要积极攀附虞家。】
夏禾:【你所看到的氛围友好的用餐时间,大概花了她不少心思去维护。】
夏禾:【只是,虞家人是真的爱护她,还是出于习惯或者顺手的想法配合她,就只有虞家人自己清楚了。】
看到夏禾发过来的这些时,虞欣确实愣了好一会儿。
她知道夏禾不是在为虞媛说话,只是想点明虞媛的处境,也让她更清楚,浪费时间和虞媛进行所谓的“争宠”没有意义。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着实为虞媛感到了悲哀。
她看到过虞媛在家里练习钢琴,还会化上精致的妆容,穿着华丽又昂贵的礼服去参加比赛。
每当虞媛捧着奖杯回来,总会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挑衅地看着她,又去跟虞文礼等人撒娇,说要去旅游、吃大餐、买新包。
在学习以外的方面,虞媛其实也很优秀,不然虞家也不会觉得虞媛比她更有价值。
而且,在学习上,虞媛也不能说很差,只是没有她好。
然而虞家考虑到的只有虞媛的“价值”,想着以后要把这份“价值”利用在什么方面。
虞欣不知道该怎么跟虞媛说,她们被虞家人的偏心,划分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敌视、斗争,甚至斗到只有一方能存活下来,似乎理所当然。
她目前能做的,只有尽量不与虞媛对抗,转而专注自身的提升,从注视着她们的虞家人手中攫取更多。
因为她的“消极怠工”,虞媛也对她无从下手,不过还是在努力争取虞家人的宠爱,以此作为自己的“力量”。
现在看到江楚楚取代了她平时的位置,虞媛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再加上江楚楚是虞欣的朋友,可能也会把这份不舒服归咎于虞欣。
虞欣暗自叹了口气,要是有什么契机,能够让她和虞媛好好谈一下就好了。
比起虞欣和虞媛之间的沉默,虞锦信的态度就要热切许多。
和顾清欢不同,江楚楚一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虞锦信,就猜到了虞文礼的打算。
倒不一定是指望着她和虞锦信能发展出异性之间的好感,说得难听点,只要虞锦信能巴结上她,对虞家也是有好处的。
所谓的圈子就是这样,不管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只要虞锦信能进入到圈子内部——哪怕是在最边缘的位置,对仍位于圈外的人来说,他就是圈子里的一员。
于是,那些圈外人就会想方设法和虞锦信再扯上关系,并为此付出很多东西。
对江楚楚来说,这是从小司空见惯的场景。
在升上高中以前,她很讨厌这一套,总觉得别人不是真心对她好、想和她做朋友,只是因为她的家庭情况才向她献殷勤。
不过,升上高中后,认识了顾清欢和虞欣,她的想法慢慢有了转变。
人和人的相处总归具有目的性,别人会因为她家有钱,所以别人接近她。
那么,她不也因为顾清欢的性格有趣、相处起来很舒服,所以选择接近顾清欢吗?
只是图求的东西不一样而已,就像她帮助虞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想要从虞欣身上获得满足感。
重要的是,这样的相处对双方来说是否有益、是否能长久维持下去。
单纯指望着她的家世靠上来,想要以此牟利、吸她家的血,那就该有多远滚多远。
但是,如果只是想要获得帮助,渡过难关后再报答这份恩情——其实不报答也行,江家又不差这点。
只要对方能将好意传递下去,回馈行业、社会乃至国家,圈子里能有这样的人,也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
这个想法或许有些天真,不过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观念有所转变后,江楚楚已经能够较为平和地面对这种情况了。
尽管在招架虞文礼和虞锦信的“热情”时,江楚楚的应对方式还有些生疏,不过,在不露声色上做得相当优秀。
相比起来,虞锦信就觉得有点儿棘手了。
他原以为江楚楚一个才读高一的小女生,能有什么见识,只要他多引导一下话题,就能显现出自己的本事,获得江楚楚的崇拜。
可是,江楚楚全程只是保持着友好的微笑,虽然会给出一些反馈,但是并不深入,也没有被带入他的话题节奏。
甚至有几句话,将对话的主导权反抢了过去,要不是江楚楚主动递梯子,虞锦信还不知道要怎么下台。
江楚楚嘴角含着笑意,心里更是得意:以为她看不出这点小伎俩?别做梦了!光是她爸每次训她哥时的话,就够她吊打虞锦信啦!
顾清欢夹在江楚楚和虞欣中间,难得有点儿懵。
崔婉宁压根没关注她,偶尔会和虞文礼说几句话,虽然用餐时的动作很优雅,但是好像没吃多少东西。
欣宝普通地吃着饭,被提及的时候会好好回话,不过并不关心家人们的聊天情况。
虞媛看上去最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虞锦信和楚楚身上。
她好像想插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会儿已经放弃了,垂着脑袋也不好好吃饭,几片菜叶子嚼了半天。
楚楚和虞锦信聊得好像还挺热闹,顾清欢听得似懂非懂,只能感觉出楚楚更占上风。
看样子,应该不用她“表演”了?
老实说,虞锦信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鸡站在鹤边上“咯咯哒”,结果鹤只要一抬脚就能把鸡踩在地上。
好像还挺有趣的,楚楚应对得来,她也可以放心吃饭……
可是这种英雌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好惆怅啊!有种瓜在嘴边但是不知道怎么吃的无助啊!
顾清欢悲伤地往嘴里塞大虾:嗯,虞家这个油焖大虾还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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