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号角!”他吼,放下高举起的手。
营墙上的士兵呜咽地吹响号角,营地里火光冲天,火把的呛人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士兵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李南山蔑视地扫视一眼营地,嘶吼:“冲击!”他身后的骑兵纵马向黑暗里,史天泽嘿嘿冷笑。前方一排骏马马蹄声震天动地,轰隆隆的踩踏声,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声不时传来,骑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弯刀,目露凶光地盯着前方,就在他们要接近营寨之时,大地突然轰隆隆的塌陷下去。成排的骑兵掉入陷马坑中,马儿嘶鸣声,士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后面的骑兵勒紧马缰绳,再后面的骑兵没有及时停下,他们撞到前面骑兵的身体上。陷马坑前人仰马翻,痛苦的哀嚎声,马儿悲鸣声交织在一起。
“史天泽好歹毒的心肠!”李璮目视着前方,这样想着时,愁苦地眯起眼睛,他盯着史天泽,慢慢举起宝剑。
史天泽也慢慢举起了手。
他们之间人仰马翻哀嚎声不断。
火把下史天泽这一张变得恐怖,他的脸从来没有像是到今天这样令人害怕,他的脸像是涂抹了红色和黑色的颜料,在黑红之间交错的一张脸上,他的五官就像是浮现在黑夜空气中模糊的影子,尤其是他那一双闪亮的眼睛,仿佛透露着摄人心魄的杀气;李璮的这一张脸变得黑黢黢的,他那一双斜长的眼睛,早就眯成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透露出的愁苦,像是凛冽寒冬碎裂的冰面,透露着无数条裂痕。
他慢慢放下了手;他也慢慢放下了手;他们身后的军阵中,一面射出箭雨,一面从营地中抛出火球,偌大的战场上,嗖嗖的箭雨声,嗖嗖的抛射火球声交织在一起,很快伴随着炽热的火光照亮整个夜空。火球冲散雨箭,像是坠落的流星一样砸在陷马坑附近,一条火龙快速蔓延开来。笼罩在火龙里的人影,像是闪动的黑影,从一头跑到另一头,……最后又倒在熊熊大火之中。
“南山死了吗?”李璮扫视熊熊烈火中的人影,他没有看见李南山,他的眼神刚变得柔和,马上变得焦急,他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剑柄,轻微地颤抖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啊!我对不起你啊!”他继续想,还是没有看见李南山的影子,他感觉眼前一切景物都在晃动,不断从天空抛射下来的火球,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它们从火球炽热的焰芯中浮现出丑陋的面容,狰狞地冲着他笑,从火焰中逃出生天的红袄军士兵们浑身都着着火,他们哭喊着,哀嚎着,挥舞着双手向他跑来,他的眼前一黑,身体缓缓从马上栽倒在地上。他身边的将领们顿时乱了,有的带领着军队撤离了战场,有的围拢在他的身边,把他拎到马背上纵马向济南城奔跑,军阵中的士兵丢盔弃甲,一溜烟,乱哄哄地跟随着他们向济南城跑。亲兵簇拥着李彦简跟随着他们跑,李彦简回头看向火海中的情况,李南山纵马从火海中冲出来,他眼中流露出兴奋,随后又看向营寨大门。营寨大门吱呀吱呀打开,史天泽率领着蒙古骑兵向他们冲来,他赶紧催马疾行,再回头看,史天泽举着长剑,纵马奔驰,他身后的蒙古斯骑兵们纷纷举起弯刀,像是虎狼一样跟随着他,马蹄下尘埃飞扬而起,大地咚咚的震动声不时传来,凡是遇到他们的红袄军士兵,他们都毫不留情地砍下他们的头颅,他们所过之处到处是断头尸体。血腥味,火焰余晖的呛人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
李彦简面色变得惨白,不敢再看史天泽,他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叫嚷:“史天泽追上来了吗?”
他身边的亲兵说:“还没有呢。”
李彦简胯下骏马奔驰入城门,李彦简继续说:“城门关闭了吗?”
他身边的亲兵说:“城门没来得及关闭,蒙古骑兵也进城了!”
“啊!”李彦简惊呼,“我的头颅还在否?”
他的亲兵说:“还在!”
他回头看济南城门,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红袄军堵在城门口,史天泽率领的蒙古骑兵拥挤在城门口,他们举着弯刀劈砍,四面八方的长矛纷纷向他们刺来,蒙古骑兵纷纷倒在血泊中,史天泽率领几个残兵跑出城。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跟随着众将回到大都督府邸。他喊来医生,为李璮医治。
李璮躺在紫檀木床上,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婢女。年迈,佝偻着腰身,穿着长袍,满脸沧桑的医生坐在床边上,把着李璮的脉搏,愁眉紧锁。
杨拔都嘴角撇着阴狠的笑;田都帅开心的微笑;李彦简满脸愁苦;李南山满脸黑灰,神情木讷;
李彦简问:“我父亲如何?”
医生说:“尔父气血攻心,暂时昏迷,尚无大碍!”
李彦简瘫坐地上。他突然想到,此时若是济南城防防守不严,一定会让蒙古人找到机会!他说:“杨将军,田将军此时我父亲病重,还请两位将军守城!”
杨拔都说:“我和田将军必定不负公子嘱托!”然后带着田都帅走出都督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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