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该面对的,是非常严峻的问题——
他应该怎么活着回去?
他期待过成功,不过倒还真的并没有考虑太多成功之后的事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围本来应该马上怒发冲冠的北唐铁骑们也还没有爆发出来,他自己也是并没有准备好。
不过他隐约感受到了某一道来自远方的目光,心室不禁一颤。
他转头望过去,看到那名一身龙袍的俊美伟岸的男子,正在大辇上由坐着而站起,微笑着望着这里。
他的神色很是安详,笑容比春风还要轻柔,比阳光还要温暖。
可是管阔却感觉到了无边的压力席卷而来,压抑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仇人,这一点,他特别清楚。
他杀死了冠英将军,可是比起杀死那位俊美青年,那什么都不算。
他们之间隔着千军万马,他有机会冲到身先士卒的冠英将军的面前,并且一刀捅死对方,却绝对没有机会冲到那名青年身边百丈的地方。
自己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杀死对方的机会,而且即将性命不保,他很清楚这一点。
当考虑好这一切的时候,北唐铁骑们终于是彻底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管阔真的杀死了他们最最敬畏的冠英将军。
一声如同狮子一般的咆哮伴随着最后一名铁马军咽喉的被贯穿,勃然爆发。
那名铁马军翻倒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他正对着管阔的方向,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口微微张着。
“谢谢。”
管阔几乎能够从他的嘴型幻想出这两个字。
如今,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孤军奋战。
他带着几十骑铁马军冲过来想要杀死冠英将军,当成功的时候,只剩下了他自己,这真是一曲悲歌。
那名杀死最后一名铁马军的铁骑在做完这一切以后,最先朝着他冲锋。
愤怒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面澎湃:
“狗娘养的管阔,我要将你剁成肉泥!”
“冠英将军之仇,我们现在就得报!”另外一名铁骑大喝着,疾驰而来。
北唐铁骑极度危险,暴怒的北唐铁骑更加危险,这样恐怖的存在,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活命的。
而与此同时,北唐军队的主帅威远将军紧紧地攥住了拳头,睚眦尽裂,双目都布满了血丝。
他眼睁睁地看着冠英将军被管阔杀死,却因为身在远方而心有余力不足。
他失去了一位尊敬无比的长者,被一个他眼中的小卒干掉了。
“蒙威!”他咆哮道:“把管阔那狗贼的头给砍下来带给我看,如果做不到,那就军法处置!”
一名身材匀称的青年将领脸上同样带着仇恨滔天的神色,来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抱拳:“定不辱使命,如果不能够把管阔的头给您带过来,那就我自己的头让将士们带过来给您!!”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大辇里,那一位北唐的皇帝陛下,微笑着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默声不语。
……
……
无迹并没有披甲,但是比起披甲战马更加令人生畏。
它撞开两骑,一时间人仰马翻。
锋利的秦杀撕开铁甲,带出一串串的血花。
事已至此,管阔唯有拼死搏杀,才能够活得更加长命一些。
北唐的披甲真是厚重,就像是一块块的铁板一样,这是他现如今最最直观的想法。
在带出血花之前,秦杀与铁甲之间,是一大片的火星四射,那是金属剧烈摩擦所产生的热度。
依靠秦杀的锋利和气息的无坚不摧,他摧毁了好多名北唐铁骑,但是尽管如此,这把秦地名刀也开始钝锋了起来。
不用想,这把刀就是再不可一世,要想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重围,估计到时候也会变成一根铁棒。
“砰!”
沉重的枪杆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即使是有气息护体,他还是嘴角溢出血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紧紧咬住了牙冠,心想会不会肋骨就这么断了几根。
他遥望周围,密密麻麻的人海,几乎全部都是北唐人。
北唐的大部队在追击远方的南吴军队,南吴军队正在垂死挣扎。
他孤立无援。
“管阔,事情做了,就别后悔,我们要将你碎尸万段!”
……
周围都是类似的咆哮声,几乎要将他淹没,如同大海一般。
这真是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刻。
而且,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里冲杀了过来,不知道是得到了命令,还是因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违背了命令。
他苦笑一下,但是战斗的意志却依旧坚决。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关直霄的尸体,正被一名铁骑抱上马背。
他意识到那里就是刚才关直霄和冠英将军决战的地方,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管不了这些事情,稍稍在心中表示了一下敬意,便冲向了远方。
血缘上祖孙的最后一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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