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埋藏于云层间,上下云雾缭绕,时隐时现,云雾中天雷滚滚,绵延千里,未靠近时,已遭受不少雷击。
这里是众神皆不愿靠近分毫之地,是神都惧怕的地方。
星图向父神求情不得,便跟随天兵来到天柱地带,她紧随其后,为万劫挡住天雷,再次劝解道:“承认所爱之人,然后回人间,不好吗?”
“我不想回人间,因为人间没有师父。”
情根被发现后,万劫懒得再隐藏他对星图的感情,那些从前被浊息遮挡的思念之意,尽数显现。
星图看到她一直以为的徒弟总是趁她睡觉的时候,站在紫藤树下发呆。
他不敢靠近,又不愿远离,只能在那样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徘徊。
他喜欢使些小心思,喜欢在四名徒弟中争宠,不过是想成为星图心中最不一样的那一个。
只要星图偏爱他一点点,他都会为此窃喜不已。
他爱上了一个不能爱也不该爱的人,除了父神定下的那道神规,他在星图身边越久,就越明白她作为神女,爱苍生便永远不会只爱他一人。
他那么痛苦,而星图一无所知,即便他长大了,她也只把他当成最初从人间捡回来的贪吃小猪。
神界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跟着星图叫他小猪。
此刻星图不再唤他小猪:“万劫,我是爱你的,只是不能只爱你。”
“天柱下千道天雷,一世情劫,是我自愿承受,与旁人无关,我只希望若我此番能活着回来,请师父原谅徒儿。”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星图,你想和他一起受罚吗?”父神威严之声传来。
星图来到父神面前:“父神,徒儿犯错便是师父管教不力,星图愿替他受罚。”
父神轻轻挥手,万劫已跌进天柱,数道天雷齐齐落下,他全身显出诡异的红色,血流不止,却没有半点认输的意思,身躯依旧挺直。
“父神……”
“你可知错?”
星图对他说:“你就认错吧。”
“我——没——错——”万劫说完,又是一连数道天雷,他肉体凡躯,仅靠意志力苦苦支撑。
星图站在岸边,除了对徒儿的心疼还有不解,她并非觉得万劫一定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不必逞强,可以认错。
“他是在用天雷昭告神域,他对你的爱意永不磨灭。”
星图看着他虚弱无力,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坚定,不由好奇:“他的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父神掐指,随后摇头:“罢了,你与他尚有一世情劫,命数如此,你便与他一起去吧。”
天柱中,升起一道星盘,那是受刑之人需要历的一场情劫。
万劫已随星盘入世,星图站在狂风中,困惑不已。
“去吧。”
“父神,若此番我能将万劫带回来,你便免了他的责罚,好吗?”
父神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风口中,看着星图被飓风卷入其中,随后星盘关闭,天柱归于宁静。
……
赤水河畔,长了棵紫藤树,树上生出紫藤花,受天地滋养,孕育出一个紫藤花精,久而久之,幻化成人形。
赤水明澈,滋养妖界,孕育各种山野精怪,那棵紫藤树旁孕育出一个水怪。
花精水怪一起长大,相知相伴百年有余,赤水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日常嬉戏打闹之处。
原本十分祥和,并无烦忧,直到龙凤两族大战,生灵涂炭。
赤水河畔,民不聊生,大妖尚且无法自保,更何况是他们这般灵力低微的小精怪。
水怪为救花精而死,花精追随残魂踏入忘川,于忘川河畔找了四千年,受百鬼折磨,遍体鳞伤,仍不愿放弃。
最后忘川河中幽魂不忍,渡她离开,找到早已转世成人的水怪。
他们曾相约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永远做一对山野间的自在小妖,可惜时移世易,当花精找寻千年,最后找到的却是曾经的爱郎转世投胎,令娶娇妻。
那日是袁家和龙家定亲之喜,袁龙两家是城中有名的商贾人家,家财万贯,儿女结亲,实乃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即便只是定亲之喜,袁龙两家也是大宴四方,将喜事广而告之。
可偏偏这样大喜的日子,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她脚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鞋早已丢在忘川。
衣衫破烂,尽是被百鬼啃食之迹。
面色憔悴,若是晚上出现,众人定会以为见了鬼。
她闯入订婚宴,毁了烛台供桌,用全身上下唯一明澈的眼睛盯着新郎官问:“你要娶亲了?”
袁家公子不明情况:“姑娘。”
“哪来的乞丐?快赶出去!”袁老爷大怒。
府内下人一窝蜂地冲上来,要赶走她。
然袁家少爷心善,阻止下人,还命人送来一双鞋和干净衣裳,并奉上银钱:“姑娘,今日是两家大喜的日子,远来即是客,这些银钱你且拿去吧。”
“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娶别人?”
“我与吟儿一起长大,两情相悦,我自是要娶她。”
她想起妖界百年相伴之情,想起忘川河中千年苦心寻找,忘川河中的孤魂没能将她咬死,他的一句话,却足以叫她神魂皆失。
冷漠、苦笑、再到愤怒,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处,她仿佛疯了般,不管不顾地砸了喜宴。
“你听着,我不准!”
下人上前拉住她,拳脚交加。
那位袁姓少爷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无尽苦涩之意,再次上前拦住:“只是个乞丐,给点钱,打发走便好,莫要伤人。”
“是,公子。”
她被扔了出去,伴随着怜悯而来的衣物和银两。
“我们家公子心善,赶紧滚!”
忘川河千年,已将她本就低微的灵力耗尽,如今的她连和凡人争斗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着门内觥筹交错,喜气洋洋,看着那个曾经承诺要和她相携万年的人,正在和别人定亲。
此时,晴空万里的天上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乌云,顿时雷声滚滚。
她坐在雨中,直直地看着袁家,突然不明白这四千多年的执念,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下雨的关系,定亲宴早早结束,宾客接连出来,袁家公子在门口送客时,再次见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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