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不过一炷香,四谛星君便追踪而至,却未在此地久留,沿官道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
待四人身影完全隐没,沈飞二人转身,跪地向旎啸拜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二位快起,我受屠公公之托,护送二位进京。”
沈飞方才知晓,原来,旎啸一路暗中相随,护自己几人。
这时旎啸问他们:“二位大人伤势如何了?”
“公子请放心,我们都只是一些皮外伤。”
“好,你们赶紧疗伤吧。”
两锦衣卫不多言,取出布袋,倒出几个小瓶,都是一些金疮药。
旎啸移至一旁,生起篝火,见二人面带忧虑,笑道:“此阵可隐火光,外人窥探不得。”
沈飞闻言,安心点头,待伤口初步处理后,二人围火而坐。
篝火映照下,沈飞打破沉默:“公子可曾听闻南华堡骆家之事?”
旎啸只是微微颔首。
沈飞略显犹豫,终是开口:“公子在昆仑山与彭海高一战,我们有所耳闻,只是后来,厂卫几位大人同时下了封口令。”
旎啸目光灼灼,直视眼前的锦衣卫千户。
沈飞眼望向邓义,见同伴眨眼点头,便继续对旎啸说道:“公子,实不相瞒,我俩离京时,已察觉此事非比寻常,传闻多股势力正四处探寻骆小姐的行踪。”
“如何了?”
“尚无确切消息,但回京后,我与邓兄必暗中打探,一有线索,即刻告知公子。”
旎啸神色微妙,不知面前二人是真心感激,亦或另有所图。片刻后,他轻笑点头:“多谢二位厚意。”
“公子言重了,公子大义,我们都是亲眼目睹。”
旎啸不再多言,心知沈飞亦能猜到自己意图寻访骆风雁,想必京城厂卫的几位权柄人物亦是如此。
夜渐深,三人稍作歇息,待天明,三人又是上了官道。
晨曦初露,天边泛起鱼肚白,未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喧嚣呼喝,自远而近。
三人抬首远眺,但见前方尘土飞扬,百骑奔腾,领头十余人,乌纱加顶,身穿团领衫,胯下一快马。
其中央一位,年约四旬有五,腰缠花犀带,补服绣着锦鸡。
旎啸三人交换一瞥,心照不宣,迅速隐于道旁草丛,任由数百人纵马而过,赶往西南。
少顷,旎啸心中惊诧,认出那领头者竟是山西巡抚,不禁疑惑。
那是因二品高官出行,惯常应是八抬大轿,前后有差役持牌开道,上写‘回避’、‘肃静’等字,鸣锣开道,一众大小官吏随行,数百名亲兵相随。
而今这位巡抚却一反常态,神色仓皇,策马疾驰,西南方向显然有紧急之事发生。
旎啸、沈飞、邓义三人踏入闻喜县城,街头巷尾,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方知蒲州以南,黄河之水昨晚突兀决堤。
他们细听之下,方解其因。
原来黄河蜿蜒于晋、秦、豫三省交汇,北折东流,途径垣曲,穿河南,经徐州、淮安入海。
自古以来,黄河泥沙俱下,每至夏月,水患频发,今年更是提前造访。虽晋、豫雨势不甚,然秦地连日暴雨,使得上游水位骤升数尺。
豫地沿河官府早有预警,征召民夫数十万,日夜筑堤抗洪。
黄河之水,汛期之时,一日千里,变化莫测。
往年多见河南段溃堤,北岸罕见,不料今年豫地官府如临大敌,闻秦地连绵大雨,堤坝加固更胜以往。
洪水至蒲州南,遇转折处,力摧北岸堤防,晋地官府措手不及,巡抚急怒交加,然豫地之防,又岂能苛责?
幸而巡抚未敢懈怠,数日前已至平阳府驻扎,夜宿闻喜县衙,本拟次日南下平陆县,怎奈半夜急报,蒲州河段告急,决堤噩耗传来。
旎啸闻黄河之堤崩溃,心绪难平,哀叹连连。古往今来,大明、元、宋、唐,黄河之患,岁岁不绝,似龙腾之怒,不可驯。
百万苍生年年遭劫,家园尽毁,数十万性命,化作荒野孤魂。生者饥寒交迫,至嚼土啃皮,乃至人间惨剧,子换子而食,闻之心悸。
当今天下,大明渐露疲态,朝纲不振,贪腐横行,加之天灾频仍,流寇四起,盗匪如蝗,民生凋敝,内外交困,犹如笼中困兽,四方夷狄眈眈,窥伺中原,国之将倾,岌岌可危。
旎啸空怀悲天悯人之心,陡然长叹,转念之间,才知鞑子为何未追来,料定必是滔滔黄河,阻其西进之路。
随后连续十多日暴雨,官道断绝,桥梁垮塌,面对大雨滂沱,三人被阻。
直至七月初,雨歇云散,天际初晴。
沈飞与邓义易装为驿夫,各跨骏马,欲速往平阳府洪洞县。
奈何天公不作美,又逢大雨三五天,洞水和汾河水势大涨,尤其是汾河,如怒龙穿城,洪洞十室九淹,人心惶惶。
二人无奈,待雨稍停,转而东行,欲借洞水狭处渡河,再回官道。
旎啸孤身一人虽是无妨,然不能弃沈飞二人独自离去,只好隐于暗处,默默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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