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晨曦微露,旎啸与骆风雁二人,巧施易容之术,化身为田顺和齐巧从主仆,携二三健硕家丁,走石城门,越秦淮河,直抵江东门出应天府。
不多时,一行人已至龙江港码头。旎啸目光西向,龙江船厂巍峨矗立,其势磅礴,占地绵延数里,废弃的木构楼阁于荒草间若隐若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忆往昔成祖年间,此地宝船云集,郑和七下西洋,巨舰如龙,帆影蔽日,声威震四海,万邦来贺,大明之威,何其壮哉!
然时过境迁,大明帝国内外交困,风雨如晦。昔日那繁忙的船坞,能工巧匠挥汗如雨的景象,斧凿铁锤交织的乐章,皆已成过往云烟,唯余旎啸心中无限感慨,不禁扼腕叹息,唏嘘不已。
行至大江之畔,但见舟楫如织,桅杆交错,宛若密林深处,生机勃勃。码头上,货物堆积,琳琅满目,茶馆、酒楼、客栈比肩而立,人声鼎沸。
然水面之上,行船稀疏。旎啸细观之下,人群之中,官差厂卫约莫一二成,更有三四成乃各方势力之暗探,乔装打扮,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他心知,这些人皆是为自己和骆风雁而来。
正此时,一中年官员,四十来岁模样,须发微霜,腹便便而面带春风,身后紧随两吏,身旁则立一锦衣卫百户,领两名卫士,神色凛然。
这官员近前,笑语盈盈对旎啸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田侄啊。”
旎啸心中暗自揣摩对方身份,转念一想,料想田顺在此,应是也不知对方是谁,遂故作遗忘之态,不亢不卑,袍袖轻拂,拱手作揖,温文尔雅道:“晚生见过大人。”
言罢,他又朝那锦衣卫百户行了一礼,其后骆风雁及随行之仆从亦纷纷弯腰躬身,以示敬意。
官员眼含深意,笑道:“田侄此行,莫非是渡江啊?”
旎啸察言观色,心知对方或已听到一些风声,知晓田顺要去青州,不过他却是恭敬答道:“禀大人,晚生承家父之命,前往山东青州处理些许琐事,此为路引凭证,请大人细察。”
官员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带双关:“田侄此去青州之行,必得一佳偶,只怕这一两年,又是金榜题名,真是双喜临门啊。”
旎啸见说,只得谦笑回应,拱手道:“借大人吉言了,只是晚生才疏学浅,唯恐辜负众望。”
官员闻言,放声大笑,拍了拍旎啸的肩头:“田侄太过谦逊了,我与令尊同朝为官,他日你若真有佳音,老夫定当讨杯喜酒沾沾喜气哩。”
“一定,一定。”旎啸听了只得微笑中谦逊应承下来。
笑声渐歇,官员神色一敛,目光转向那自始至终沉默寡言,面容冷峻的锦衣卫百户。
锦衣卫百户目光在旎啸、骆风雁及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于旎啸,沉声道:“田公子,在下虽为一小小百户,却也身负皇命。望公子在魏大人面前,能为我等美言几句,以解上命之难。”
旎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从容答道:“百户大人言之有理,晚生深知朝廷法度森严,加之北虏细作与东瀛倭寇狡黠难测,二位大人秉公执法,严查过往,实为江防之要。请。”
言罢,他轻轻侧身,以眼神示意田家随从解开行囊,任由官府与锦衣卫细查。
随从们领命,动作麻利地将数口箱笼逐一启开,内里之物尽现人前。官员轻挥衣袖,示意随行官吏与锦衣卫上前例行检查,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不多时,便搜查完毕。
“田公子,多有冒犯,还请海涵。”锦衣卫百户对旎啸抱拳一礼。
旎啸微微颔首,语气中透着一丝庄重与理解:“大人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
“田侄啊,此去路途遥远,一路要多加小心啊。”这时那官员说道,关切之情满脸。
旎啸对官员叮嘱轻轻点头,知晓此人皆是因山西魏抚台的关系,至于田明才,不过正六品官员而已,犯不着如此。
正当他准备启程,忽闻身后脚步匆匆,原是田顺的几位挚友追来,其中竟也包括杨朝安。
这官员见状,微笑颔首,向这群年轻才俊点头示意后,便与锦衣卫百户移步他处,继续盘查去了。
旎啸见状,只得耐着性子,与刘莫等人再叙离情,又是一番叨续话别,只约定待金秋送爽之时,再聚首共饮,一醉方休。
半盏茶功夫后,旎啸漫步江边,未料行不过数步,一身影忽至,竟是位身着四品官袍的老者,年约半百,短须微张,面色略显黝黑,双目闪烁着精明之光,拦住了他的去路。
旎啸暗自打量,随即躬身行礼,言辞谦和:“敢问这位大人,缘何拦阻晚生去路?可有要事相询?”
老者微微一笑,自报家门:“老夫常某,忝为江西布政司右参议,近日因公驻留应天府。适才耳闻前番对话,得知公子乃田明才之后,又闻城中风传田杨两家即将联姻之喜讯,故而斗胆相邀,望公子勿怪老夫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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