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唐烛上殿。”
一个小太监走出宫门,不疾不徐地喊道。
气息悠长。
声音洪亮。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太监便开了腔。
“宣唐烛上殿。”
声音传递得更远。
这些小太监就如同西北边塞的烽火台,一个发出了声响,另一个便会立刻响应。
这句“宣唐烛上殿”,“口口相传”,一直传递到皇城门口。
唐烛站在皇城门口。
“唐堡主,请吧。”徐州朋躬身说道。
姿态十分谦卑。
徐州朋是亲眼见到唐烛手撕魔尊重楼的,最起码打了个五五开。
那可是魔尊重楼,一界至尊。
而唐烛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良家子,往上倒十代,也没出过修炼之人。
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
满朝文武可不晓得唐烛的厉害,只以为他是个献药的方士。
皇帝本想大开中门,迎接唐烛。
满朝文武不许。
历史上为了一介方士开中门的皇帝,都是昏君。
更有上了年纪的老臣,干脆上演了抬棺相谏的戏码。
皇帝最终屈服了。
古往今来,向皇家献不死药的人太多了。
搞得满朝文武大臣,一听到长生不老药,就自觉把献药人当成骗财骗官的方士。
但是皇帝求长生,做臣子总不能反对。
君威难测。
反对求长生,很容易跟盼着皇帝早死划上等号。
尤其是跟太子走得近的人,更是谨言谨行,不敢作声。
徐州朋叹了口气。
唐烛可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
现在不仅叫他从侧门进入皇城,更是要他徒步走到大殿之上。
连顶轿子都不肯给。
近乎折辱。
像这般羞辱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是一个普通人,还罢了,偏偏这个人是能跟一界至尊打上一架,而不落下风的。
徐州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反正这后果是要朝堂上衮衮诸公来担的,与我有何干系?
“徐公公。”唐烛突然说道。
“是。”徐州朋应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冷战。
这是要发飙了么?
“我听闻,觐见天子,要行跪拜礼,是不是如此?”唐烛说道。
来了来了。
徐州朋绷紧身子,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唐烛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徐州朋想了很多。
凡是有才能的人,都有几分傲气。
这唐堡主恐怕是要假借“双膝只跪天地”来找茬。
不拜君王,引发冲突,天子震怒,激怒唐堡主,他就可以合情合理地把这皇城砸个稀巴烂。
说不定杀得兴起,顺手摁死皇上,自己来做这九五之尊!徐州朋越想越害怕。
还好杂家早有准备。徐州朋抹了把汗水。
“唐堡主说得对,的确是要行跪拜礼的。不过,唐堡主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所以昨天杂家苦苦哀求,陛下宅心仁厚,特准唐堡主不需要跪拜,拱手行礼便好了。”徐州朋说道。
语速极快,但吐字发音,都十分清楚。
不愧是宫中的大太监。做事就是让人舒心。唐烛点点头。
徐州朋看到唐烛点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解决了。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事儿,但是其中耗费的心力,比在宫中勾心斗角还要多得多。
徐州朋一入宫,便得天子赐名,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何曾受过今日这等委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过,他还是决定揽下这天大的麻烦。
能让皇帝少劳心费力的太监,才是好太监。
徐州朋在前面走,踩着小碎步,走两步都要回头瞅唐烛一眼。
无他,唐烛走得实在太慢了。
唐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皇城中来,自然要好好观赏一二,皇帝相召,他倒是不怎么重视。
一介凡人。
九五之尊又如何?只需要一根手指,便可以碾死。
要不是想要借皇帝的势,唐烛大可挥剑直入皇宫,取皇帝之头,易如反掌,哪里还需要如此麻烦?
“这假山不错。在哪里买的?”唐烛刚在水里摸完鱼,又开始鼓捣亭子四周的假山了。
咚咚。
唐烛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假山。
质地很硬。
又来了!
徐州朋立即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表面上,唐堡主只是提了提这假山,但是实际上,若是杂家提到这些假山都是由江南运来的雨花石做成的,唐堡主可能假借花石纲劳民伤财之名,替天行道,将这皇城砸个稀巴烂。徐州朋为自己严密的推理,不住点头。
说不定,砸得兴起,会把皇帝和满朝文武丢到护城河喂鱼。
想到这儿,徐州朋出了一身冷汗。
王朝兴衰,系于我一人。
万万不能让他发飙。
“唐堡主很喜欢?”徐州朋说道。
“额,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吧,只是看着有些奇特。”唐烛说道,“随口一问,徐公公不用在意。”
表面上说不要在意,那就是说要十分在意。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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