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夜雨的日子还是照旧的过着。
只是在练剑之外,还多了一分等待。
这种等待有几分焦急,也有点惶然,夜雨有些怕倾君回来,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可是更怕倾君不回来。
时值四月,立夏已至。一年中最好的春光终于将过去,苦闷酷热的夏也将来临。
但在春尾夏初,临安正是一副“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的好光景,比春光更多了几分浓碧,显得愈加雅致。
是不是一切美好的事物在消逝之前,都会绽放出格外的美丽?
到了立夏日,饮食也更加清凉。
雪落是个很有情趣的人,这一点夜雨之前便稍有领略,但近距离相处后,感觉才更强烈。
呆在这里等倾君的日子,雪落并没有像夜雨以为的那样终日忙碌,反而被夜雨发现,他会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在院子的阴凉处插花,之后再将花瓶看似不经意的放在院子角落的小台上。
但随后夜雨便发现,无论进山庄的大门后怎样看,这几支疏淡的花都显得清新又雅致,并且总是能够占据视线中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这时夜雨才想起,犀沉闲聊时曾说过,有一种“插花之道”,旧时由中土传入扶桑,后来又从扶桑传回中土。
那时夜雨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插花而已,何来那么多道理可言。
可现在他又开始思索犀沉那时的话,还有自己的想法。
看来,许多事情远比夜雨简单所想的更有名堂。
除了插花外,雪落还自己擀了面条,面条里加入了少许青菜磨碎的汁,看起来格外青翠欲滴。
下水煮过后,面又在冰凉凉的山泉里面过水,口感变得更加筋道。
舀上来后,加上一点点酱油和醋调成的汁,再加入一点糖,拌入切好的黄瓜丝和白水煮过的鸡丝,就是一碗开胃可口的凉面。
这种凉面看来简单清淡,味道却好的出奇,每顿夜雨都能吃上好几碗。
再过两天,一日闷热无风,夜雨半夜被热醒,于是他起床开了窗,才有了一晚安眠。
那一日他练剑回来后,便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张竹席。
夜雨很惊讶,只瞧见犀沉在外面鬼笑,他出去刚想感谢犀沉,犀沉便摆了摆手,道:“是掌门人叫我给你置办的。”
看着夜雨难以置信的眼神,犀沉又补充道:“今早掌门人醒来后看你开着窗,料你昨晚睡觉时必定觉得燥热了,就让我置办了这个。”
夜雨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师兄,我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是……掌门人这也太贤惠了吧。”
犀沉忍俊不禁:“不瞒你说,我之前也觉得掌门人怪怪的,你这个说法倒是贴切,掌门人有些时候贤惠的很。”
他们正想就掌门人的“贤惠”再开展些讨论,雪落的屋里忽然传来了几声轻咳。
表面上是轻咳,但雪落若是不想,自然能把咳嗽声控制的让夜雨和犀沉听不见的。
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懂事的结束了这有点莫名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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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
距离花朝灯会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距离灵心的死也是。
这些日子夜雨已经不再像前段时间那么难过了,也不再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
时间可以将天地间的悲伤全部冲散,并且远比你想象的更快。
即使是痛彻心扉的事情,回过头来,也会显得云淡风轻了。
但还有些事情,是随着时间越来越让人在意的。
比如倾君。
犀沉比约定的早回来了大半个月,雪落则差不多准时。
按理说,倾君回来的时候也该差不多,可她却已经晚了四五天。
虽然离开前,雪落并未与倾君确定确切的回归时间,但不管怎样想,时间都应该差不多了才是。
倾君迟迟不归,不仅会让人担心,也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开始多想。
虽然之前雪落说过,他让倾君去做的“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上一次雪落又提及过,他让倾君协助去调查了狐仙的部分事宜。
因此在夜雨心中,担心的情绪还是要远远多于怀疑的。
实在忍不住了,他敲开了雪落的房门,开门时,雪落正在煎茶。
雪落穿着一件略泛黄的米色大袖,振袖比平时穿的甚至更宽大些,他的面前是一只小火炉,火炉边有一只茶壶。
雪落正在用一种古老的,繁琐的姿势缓慢的烹茶、倒茶,整个动作看起来像是一场仪式。
若是昔年的富商仍然住在悬玉山庄中,夜雨觉得这理所当然是他会看到的景象,但是现在这山庄几乎是空的,雪落却能找出一整套茶道的器具来,未免让人觉得奇怪了。
不过,雪落一向是一个很奇妙的人,所以夜雨虽然觉得颇为惊讶,但惊讶的也不算特别过分。
夜雨知道自己推门进来时,雪落一定察觉到了,但雪落没有抬眼,更没有说话。
他的注意力,似已完全倾注在眼前的一壶茶上。
“掌门人。”夜雨忍耐不住轻声唤道。
茶壶中的茶沸腾,翻滚,然后归于宁静,雪落这才抬头,道:“有什么事?”
“距离倾君本该回来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天,她却还没有回来。”夜雨道,“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雪落点了点头,却没有答话,而是倒了杯茶出来,浅浅啜饮了一口。
夜雨不知所以,感觉有些茫然,他看着雪落喝了好几口茶后,雪落才终于道:“然后呢?”
“我……我想问问掌门人,究竟请君姐姐去做了什么事?若她真的不会有危险的话,又如何能得知狐仙背后之人的消息?若她会有危险的话,我……我也定会去救她的。”夜雨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只不过是请她在将事情做完后,去找一次青青而已。”雪落道。
夜雨一惊,刚想说他觉得这可不安全,悬玉山庄外,却忽然传起了敲门声。
空屋子里,敲门声显得分外的大,悠荡如同招人魂魄的铃声,夜雨顾不及雪落,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到得门口,他一眼便看到了倾君。倾君着一袭白衣,看来比往日清减了些,盈盈立在风中,无限惹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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