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琼送了成娇回到小雅居,才坐下连杯茶都还没吃,外头茯苓往屋里递进话来,说太太叫姑娘过去。
薛成娇自知姨妈为她给崔瑛开脱的事情心中不快,当下不敢耽误,又央着崔琼与她一起过去,崔琼便笑着趣她两声,与她携手往上房去了。
润大太太日常晏居是在顺安堂最左的一间,顺安堂也是五间的结构,最中一间算正堂,摆设自又是一派贵气不提。
薛成娇与崔琼二人一路进了屋中去见润大太太,俩人又请过安,她抬头去看时,润大太太抿着嘴肃着面皮,把不痛快全写在了脸上。
她原本就是个很机灵的人,前世未到崔家时,在家中与母亲撒娇卖痴也是一把好手,后来不过因为是客居孤女,把那些小心思就都收好了,唯恐给人看轻,也唯恐招人厌烦。
现下见她姨妈生气,便笑着扑过去,摇着润大太太一条胳膊:“姨妈这是怎么了?想是茯苓姐姐招您生气了吧,”她把小脸一扬,对着润大太太笑,“等姨父回来,我得告她一状。”
润大太太啧一声,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斜着睨她一眼:“既这么着,晚间你姨父家来了,你自己去请罪告饶吧。”
薛成娇把小嘴一撇,瓮声瓮气的:“怎么是我的错呢?”
“还跟我装傻?”润大太太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原本知道薛成娇叫崔瑛推下水,她气的不能自已。
且不说保定府高家是什么样的门楣,就单说薛家世代为官,崔瑛敢这样,眼里也太没人了。
况且如今薛成娇投靠她而来,又是她亲妹妹临终所托,可丫头住进来不多久,差点叫人害了性命?
崔瑛或许是无心,可在她看来,就像是叫人生打了脸一样。
她是崔家长房长媳,是当家太太,由得四房这样欺负她的外甥女,将来还不要反了天了?
故而说是给成娇出头也好,给自己立威也罢,本来听说康氏带了崔瑛过来赔罪,她是铁了心要好好治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幺的。
可哪里能想到,薛成娇扭头倒给崔瑛求起情来。
老夫人那里态度很明显,摆明了不愿意深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算了,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薛成娇见把话说开了,索性往她身边儿炕上挪过去坐下,把头往大太太肩膀上靠:“姨妈想惩戒崔瑛,是给我出头,这我都知道,可是姨妈又能拿她怎么样?至多不过禁足,难道把她也推到荷花池里溺一回?”
她反问了一通,润大太太倒让她问的说不出话,就听她又说道:“我知道我要说如今客居崔家,您一定不高兴,可这就是事实。我孤苦无依,是投奔崔家来的,本应该结善缘修善法,哪里有跋扈与人为恶的道理?”她又去抓润大太太手臂,抱在怀里,“您别看我人小,可这些道理却都明白的。今次饶过崔瑛,溥大太太心里谢我,连老夫人都肯高看我一眼,岂不比真的惩戒了崔瑛好处要多吗?”
润大太太静下心来细想,又觉得她所说不错,一时便没了动作。
崔琼见状便知母亲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就帮腔开口道:“依我说成娇今次很有主意,且这个主意很正,母亲细想她说的,是不是正经道理?您不知道呢,才刚您把四婶送出去时候,祖母特意吩咐了成娇晚上过去陪她进膳,说是晚上上新菜,正好给成娇补身子。”她说着稍顿了顿,脸上是淡淡的笑,“您看成娇住进来这几个月,祖母什么时候过问过她?眼下可不是肯把她放在心上了吗?”
听了女儿的话,润大太太脸上笑意渐露,拉正了薛成娇,正对着她打量了会儿:“我的儿,难为你心里这样有算计,如今老太太把你看在了眼里,这就比什么都要紧了。”
薛成娇知道姨妈什么意思。
崔家长房的太爷崔柏早丧,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留下两儿一女,全是如今的老太太章氏一手拉扯教养。
当初崔柏死后不久,二房的崔标就以“崔润年幼,尚无功名”为由把持了崔家的大权,连带着族谱都攥到了手里。
后来崔润长到二十二,考取了殿试二甲头名,又入了朝,连崔沪都是很争气,加上长房姑奶奶年纪长到,嫁到了河间府胡家去,长房渐渐硬气起来,老夫人又一点点的从二房拿回了权,牢牢的掌控着崔家大权。
这位老太太一辈子心气高,又刚硬,两个儿子一个位列九卿,一个供在五品的位置没人敢小看,故而尽管是崔家四个房头里小辈的孩子那样多,可能让她看在眼里的却没几个,除了长房她自己亲生的孙子孙女以外,其余竟一概不当回事。
如今她高看自己,在姨妈她们的眼里,那是自己天大的福气了。
薛成娇细细想了一回,其实这是不错的。
如今她重生一世,虽然还未想的那样长远,可将来的很多事,还是要老夫人点头才能成,能讨得老夫人的喜欢,对她来说,绝对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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