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素听见这个话,自然是怔了怔的。
他不能说太后把太子教的不好。
为人君者,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太子从小就做的极好。
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一派人君风范。
以至于太子这么多年来跟娘娘一直不是十分亲近。
即便是在长成之后,太子和娘娘的关系,也只能以生疏来形容。
其素知道,娘娘被废,迁居明仁殿时,太子悄悄地去看过。
彼时他觉得太子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心里还是牵挂着亲娘的。
然而眼下他又说出这句话,其素心里就不由的有了别的想法。
可是太子仿佛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稍稍错了两步,冲他摇了摇头:“内臣是贴身服侍父皇的人,总该多劝一劝父皇才好。”
其素忙回了一声是,可还是有些不明就里的。
一直到太子身形渐远时,其素才猛然反应过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许陛下前脚进了明仁殿的大门,后脚消息就会传出去。
虽说这些年来,陛下一直操心料理宫里多余的舌.头,可又如何处置的完?
纵然不是传消息出宫,可就算传到太后或是两位贵妃那里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其素抿唇,返身望向太子离开的方向。
这位年轻的储君,对他亲生母亲的死,似乎是感到悲怆的,可仔细看下来,又觉得他竟然是无动于衷的。
就连陛下多去明仁殿走动了两趟,他竟都察觉出不妥来。
其素深吸了一口气——皇家的孩子啊。
话却又说到了应天府那里去。
当日四房分了宗,崔溥命人将后面甬道上堆砌了石门,与其他几房隔绝开来。
没过几日,他就在外头挑好了宅子,也不再与长房通气儿,一家人就忙着搬了出去。
后来崔溥出事,钱氏一时慌了神,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长房。
可是崔润和大太太又陪着崔琼上京了,崔沪是个不拿主意的人。
钱氏当日上门,章老夫人因猜到了她的来意,便选择了闭门不见。
这才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钱氏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家中去。
其后的几日里,她托人给袁家送了信儿,借的还是袁慧真的名儿。
可是一连等了三日,也没等到袁家人的回信。
直到崔溥被押解进京,她才彻底的慌了。
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呢?
她突然想起了康氏,如果当年不是崔溥……
溥大太太终日以泪洗面,不知道哭死过去了多少次。
偏偏崔易又是个不学无术的,他父亲出了这样的事,他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那是崔溥被带走的第十二天。
钱氏把能够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
可是崔溥的这件事显然闹的太大,竟然无人敢应声儿说替他求情。
钱氏走投无路,把自己关在房中,也不肯再出门去求人。
崔瑜踩着细碎的步子,信步而来。
她伸手推开了门,引得钱氏皱眉看过来。
因她那里是背着光的,钱氏眯了眼也没看清是谁站在那里,就冷了嗓子:“不是说了谁也不许进来吗?”
崔瑜走进去几步,声儿浅浅的:“祖母。”
钱氏稍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瑜姐儿啊。”
崔瑜嗯了一声,见钱氏冲她招手,便又近前去。
钱氏长叹了一声:“心心念念分了宗,可好日子还没过起来,坏日子就已经临头了。”
“祖母……”
不待她说完,钱氏就又开了口:“陛下如今只是将你父亲押解入京,可如果不是铁证如山,陛下又怎么会轻易……”她抿了唇,握紧崔瑜的手,“我早就说过,不许他再跟陆秉均往来,可他从不肯听,还为这个跟我红过几次的脸,如今出了事,才真正知道厉害了,可也为时已晚。”
崔瑜一惊:“祖母,您是说父亲的事情,和陆伯父也有关系吗?”
钱氏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
一个小小的陆秉均,几时能被摆到台面上来了?
这里头牵扯的,实则是甄家啊。
钱氏无奈极了,只是一味的摇头:“与你说,你也不定听得懂。总之,等案子查清楚,一个抄家也许是跑不了了。咱们手头的地契房契,只要是公中登记的,只怕一样也保不住。”
崔瑜的小脸儿立时垮了下去:“这个我知道。”
钱氏听她说知道,下意识的挑眉:“你知道?”
崔瑜点点头:“前两天母亲已经跟我说过了,她还清算了下她自个儿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多少还有些。”
钱氏便哦了一声,眼眶就热了。
这个儿媳妇,她不说多看不上眼,可也没有多待见。
她喜欢如润大太太那样能持家,能理事的儿媳妇。
可是康氏显然不是,她怕事,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家里的事情,她宁可一样也不管,全都推给自己来料理。
若一时有什么大事,就更不要指望她去拿主意。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一次,竟把这件事想在了她前头。
“你母亲的想法,与我正不谋而合,”钱氏稍稍坐正,“我这里也打发了人去清算了,且要看看够咱们撑多久的。况且你们三个都还没成亲,将来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我真是……”
钱氏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儿,嫁到崔家后更是一天的苦也没吃过。
人到暮年,却要经受这样的挫折,她往日那些高傲的心气儿,也已经被磨平了八.九。
“说起这个……”崔瑜轻咬了下唇,抬眼看向钱氏,“我正是有这么一件事,在心头过了几过,才到您这儿,想着跟你说一说的。”
“哦?”钱氏音调微扬,“什么事?”
“您还记得谢鹿鸣吗?”崔瑜眨了眨眼,柔声问道。
她一提起谢鹿鸣,钱氏立刻就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谢鹿鸣看上了崔瑛,她们早就看出来了。
只不过婚姻大事,毕竟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崔瑛年纪还小,而且当日谢鹿鸣又是借着做客的名义,走动崔府,这事儿他当然不能开口了。
“你是想——”钱氏拖了拖音,后话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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